连夜追寻显心事,千里诱杀诛全军。
九问寻了一日一夜本便心焦,乍见此情形,也不作别想几个起跃跳进包围圈,影卫几人稍落后几步,也冲了进来。
正要问一下她是否安好,却见她眼神奇怪的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会武一事,只是一直没机会用。”
见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并未言语。扫过跟前站着的素心和张千易,二人一脸嫌弃地望着他们一伙。
不是被困围攻,生死搏杀吗?
雍王适时咳嗽一声,他赶紧过去为她抚背,速度迅捷动作温柔。素心搁下略慢了一步的手,与张千易无语对视一眼。影卫十一尴尬地打了个眼色,余下几人齐齐转头凝视黑衣杀手。
些许尴尬欢乐的场景,难掩场中肃杀之气。黑衣首领见几人虽身姿矫健,却难掩长途跋涉的疲累之色,笑道:“将军一代名将,在下亦敬仰佩服。然你我各事其主,今日必诛你于刀下,以血祭我大齐将士。”
雍王扫视一眼茫茫戈壁,今夏雨量偏多,荒滩之上也有沙柳杂草丛丛,淡淡道:“马革裹尸本是军人荣耀。此地苍茫旷野,也是埋骨佳冢。”
“将军旷达,对不住了!”说罢,便抬起左手准备发动进攻。
“你可知,此战后北齐若想重振盛时,少则十年。”雍王闲闲一句,一点也不似在生死绝杀之前,“这还得有个英明之主。你知道,如今齐主不是。”
“将军你若身死,大齐便可多延续几年。那时,许会有新主临世。”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是有这个可能。”雍王难得厉声道,“但是越城遇刺之后,我便不会再给任何人同样的机会。”
黑衣首领讥讽一笑,瞬间面色一寒,“杀你确实不易,但是在下必须做到。”
说话间,打算发动进攻的手势一滞。顷刻,高崖之上便有十八亲卫并排而立。
是两队十八亲卫,连着张进和张千易共三十八人。
黑衣首领瞳孔微扩,“世人皆知,雍王亲卫十八人,不想今日竟然多了一倍。”
“那又如何?”雍王收起一惯的冷淡,睥睨之色溢于言表,盛气凌人不敢直视,高高在上不容置疑,这是大战之前的将军风采,“本将以身作饵,打算诱杀北齐全部精英杀手。此局从越城遇刺后便开始布的。”
她冷眼端详,又道:“本将的命不是尔等可以肖想的。北齐不灭,本将便会活着。”说罢,冷眼凌厉扫过,干脆利落道:“诛!”
三十八人铁钩入地,顺着铁索滑下,加入生死搏杀。
雍王随手携了九问的手臂,顺着铁索越向高台。二人冷眼俯瞰,风沙飞扬,沙场溅血。
绞杀之战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好似望着今日日光正好般,轻语:“葬!”
与其看着齐国国灭,不如埋骨他乡!
英雄惜英雄,这片苍茫戈壁安葬的都是国之勇士。为国尽忠,他们死得其所。
二人临崖而立,英姿挺拔,遥望戈壁尽头夕阳如血,偶有树木剪影随风微颤,深远悠然,苍凉孤寂。
夕阳掉下地坪的那瞬间,九问突然叹口气道:“王叔,今日便宿在此处吧!”
雍王转头睨了一眼,继续回首天际,温和道:“九问喜欢这里?”
“此地有角逐天下的旷古一战,天下格局自此便会改写。”略一停顿,又道:“我来寻你时,见过茫茫旷野,凯旋而归的大雍将士。”
“尚能入得了眼?”
“威武之师。北齐国灭近在咫尺。”
“不过两三年耳。”雍王一派坦然,“天际红霞弥漫,定是月朗星稀夜,留宿此处甚好。”
听得主子首肯,方才原地休整补充干粮水酒的亲卫,瞬间调整妥当。起身勘测地形风向,支起行军小帐篷,搭建篝火,埋锅设灶,俨然一副排兵布阵的样子。
雍王扫了一眼九问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解释道:“行军严谨,这是第一铁律。”
九问发现她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时,总是老神在在的,对身边琐事一概不理不问不管,这便逼得她跟前的人个个炼成人精,什么都懂。看着风过,她鬓角散落的乌发飞扬,撇嘴笑语:“王叔,这么多人,帐篷好像有些少啊。”
雍王伸手将发丝拂过耳后,侧身扫了一眼,好像确实不太多,唤了素女过来。她恭谨地与九问见过一礼,转而对雍王道:“主子,此次行军轻装简行,干粮水酒倒还充裕,唯有帐篷有些欠缺,不过属下已与张进和陛下影卫十一协商过,除过值夜巡查的,三或四人共用一顶便可。主子和陛下每人一顶。”
以往行军时,也有过这般情况,戈壁夜凉,几人凑一块又暖和又可面对突发状况,只是素女作为女子,多有不便,大多时会宿在雍王帐中。众人见此并不觉得奇怪,倒是军中将士背后会议论素女将来会作雍王如夫人。
雍王听闻如此非议波澜不惊,不发一言,也许她压根没有听到耳中。此次依旧毫无畏惧甚是体贴道:“嗯,甚好。你便依旧和我宿在一处。”
九问一听,脸色当即便阴沉沉,他们还经常宿在一处。如斯美景,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即便都是女人也不可以,就要出言阻止。
素女伶俐,抿唇笑道:“属下晚上值夜。”
“如此便多谢素女姑娘了。本是影卫筹备不足,此时朕更不能贪恋舒适,不体恤下属。朕便和王叔宿在一处,如此还可多腾个帐篷,四人共用双人帐篷确实挤些。”九问说得冠冕堂皇,谁人不知素女作为女子,不和雍王合住,便得独自占一个,更是浪费。
素女见九问看着自家主子,与自己解释着如此琐事,真不知他这话是要说给谁听的。只得低头不语,无视此时怪异场景,等着主子发话。
雍王仰首遥望,如墨夜空缓缓覆盖漫天红霞,察觉九问望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用力,恶狠狠凶巴巴的。她无辜道:“嗯,甚好。让张进为你选个合适的。”
九问见素女低头羞赧走开,便心满意足地往她跟前凑了凑。
夜色完全笼罩戈壁滩时,众人围着篝火,就着清粥吃了些风干牛肉。不时有火花噼啪声响起,衬得月夜更加静寂。
雍王大多时候都是万年不变波澜不惊。九问和影卫常年身在宫中,说话做事向来屏声敛息的。唯苦了张进和亲卫一众,因着九问在此,他们也不敢嬉戏调笑,嚼东西都不似平日里豪爽痛快。
张进见此挪到雍王跟前,自以为悄悄地说,“主子,让弟兄们分两拨到周围巡查一下吧。”
雍王瞥了一眼瞬间瞬间精神抖擞的内侍,又了然地撩了一眼张进,继续低头啃肉不语。张进倒是乖顺,又低声唤了一句,“主子,这几日大家都挺辛苦的。”
“把我的帐篷移至崖前吧!”
张进扫了一眼地势,若布众星拱月阵,崖前不仅安全,还有独立空间,若是崖下再布两暗哨,同样人数值夜防守亦可更严密些。
雍王赞许地看了一眼他,“可看明白了?”
他在雍王跟前还算谦逊,谄媚地笑道:“主子英明神武,聪慧绝伦。属下这便按您的吩咐,重布众星拱月阵。主子莫要担心,属下亲自办,一定妥妥的。”
亲卫见自家队长如此情状,低头吃肉默默不语,平日里这般不要脸也就罢了,如今有外人在跟前呢,不知道收敛点儿嘛。刚才不是还装的挺好的嘛。
“我不担心,饭后养会儿精神再去。”
九问见状,赶紧截住张进准备感激涕零表忠心诉衷肠的话,笑道:“崖下护卫便交给影卫吧。”说罢唤了一声十一。
十一明了,自去布置。这头张进赞赏地看了九问一眼,转而却看向雍王,见她颔首示意,才向九问回了一句是。干净利落,中气十足,端的是武将风采。
九问侧目,副将张进不会只要在王叔跟前,就极尽谄媚奴颜屈膝,整个人好似抽风一样吧?
赶紧望向雍王,她适时给一个你猜对了的眼神。不禁一阵恶寒,终于明白王叔为何出入皇宫总带素女一人,她跟前的是人如此不着调。侍女素女一个羞怯怯地小姑娘,竟然跟随大军刀山火海,还敢跟大将军王同食同住。副将张进一会儿是堂堂将军一会儿是痞子流氓小人样儿。内侍张千易武功高强从不多言,却敢为雍王征婚而调戏全帝都亲贵女子。
大漠风光,月色撩人。
换过方位的帐前,又新添了堆小篝火。二人并肩而坐,雍王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拿根小木棍,不时地戳一下火堆,火星四溅。待木棍一头燃着了,再往跟前的沙土上滚滚,继续拨拉那堆火。
帝都之外的雍王,总是出乎九问意料,原来她无聊时,竟是这般小女儿情态,不像功成名就国之英雄,倒像个面带春愁缕缕,满腹心思重重的深闺少女。
九问微微翘起眼角,笑道:“王叔有何哀愁幽怨之事吗,可以与九问倾诉哦!”
在真的招来哀怨一瞥后,只得又道:“王叔在想什么呢?”
她轻叹了口气,“九问什么时候回去?”
“王叔这是赶我走呢,还是舍不得我走呢?”九问撇嘴,幽怨道:“就当九玄是舍不得我走吧!”
“我是你的王叔。”雍王说的颇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