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么能让三人感到胆寒欲裂,绝不会是强大的修士,而是眼前的这幅画面。
古旧的小镇在暮色烟雨中静默着,残颓的墙基,破落的街道,杂乱的货物。还有几处浓烟在雨中缓缓飘散。
镇边的枯树上挂满了头颅,地上残肢堆积,乌黑的血块到处都是,在雨水冲击下竟没有消散。
头颅很多,扭曲着表情,有的甚至还瞪着眼睛,嘴张得很大。苍白或是铁青的脸上表情狰狞,犹如地底的恶灵在人间咆哮。
马匹受了惊,不愿继续前行,在雨水中悲鸣。恶臭传来,近月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扭过头不想再见这惨绝人寰的场景。
兰庭奇脸色更是难看,抓住缰绳的手上青筋不住颤抖,“走。”
三人于是绕小镇,往一条小道奔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十里?还是二十里?没人去关心这些,直到在漆黑夜色中看到一处破庙才停下。
下了马,三人都没说话,把马绑在庙前一处勉强能避雨的屋檐下。这才向庙里走去,近月落在最后,她怕那地狱般的场景又出现在这庙中。
“不知几位施主从何而来,又将向何处去?”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庙中的佛像前传来,让三人微微一愣。
定睛一看,方才看到那里坐了一个人,一个和尚。他端坐在佛像前,没有回头,看背影应该是个二十多岁人的身形。
“大师,我们今日才从戚风郡前来,无处住宿,看见有间寺庙,就前来先避宿一晚,不曾想打扰了大师修行。”邢斐拱手答道,他比起兰庭奇和江近月见的世面更多,自知那和尚不是普通人,即便因为先前小镇之事,心里还有些波澜,也只得强行压下。
和尚没说话,似乎在捣弄什么。随着几声石头碰撞只声想起,闪出几道火花,几次之后,一盏蜡烛,在庙里发出暖和的亮光。
“你们自行找处干净的地方坐吧,这乱世想找块安生之地可不容易。”和尚把蜡烛放在一旁,依旧背着身子。
庙子不大,不过几人也没心思挑剔。兰庭奇拉着近月走到一边的草堆旁坐下,“那就叨扰大师了。”
“世人修庙给我们僧人住,哪有拒绝世人的道理。对了,施主,你们过来可经过了前面的小镇?”
兰庭奇看着近月眼中的无措和痛苦,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自是见到了,一片人间地狱,当真是惨绝人寰,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该不会是今天阻击我们的贼人吧?”邢斐道。
“不应该,那些贼人看样子在附近有山头,离小镇不远。要是他们有心,那小镇也不可能最近才出事。”兰庭奇反驳道。
邢斐想想也是,如果不是那些贼人,又会是何人所为呢?
正在几人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烛光下和尚脸上莫名浮出一丝笑意。
“正主已经来了,就在外面。”和尚缓缓起身,带起的微风,把蜡烛的火苗荡得摇摆不定。
什么?三人皆是惊得站起,人来了?屠镇不留活口的屠夫来了吗?
他们怎么会到这里?兰庭奇抓起身边的长戟,也顾不得思考,如此心狠之人,绝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邢斐也提着剑,正欲出去。
“你们都留在这里吧,他是来找我的。你们去了也无用,在这里等着便是。”和尚理了理僧衣,面无表情,清秀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很是明亮。任谁见了都要叹句,好一个俊俏的和尚。
和尚缓步走进雨中,淅淅沥沥的雨水竟然不能沾身,仿若天人。
“来了就出来吧,别耽误我今日的功课。”和尚望着远处,似乎毫不在意来人的狠毒。
远处本很安静的密林里,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随后“哐当”一声响起,只见一好大的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笔直地立在地面。似乎穿着重甲,看上去宛如神魔。
那黑影朝和尚走来,一步一响,溅起地上泥泞的脏水。
“初文,你老子我来了,知道出来迎接。哈哈.不错,不错。老子今儿心情好,就免了你的功课,安心去地府睡觉吧。”黑影片刻间临近,在和尚前方停下。
和尚笑了笑,手里的念珠依旧平缓转动着,“满意了?几百口人,一夜间就算数灭尽,当真是魔性不改。”
“呸,你们这些贼秃,也就会装装样子。我等了你们两天,现在知道大发慈悲了?”
“为了灭那老魔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放他出去,造成的祸害只会更大。”
黑影男子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嘿嘿怪笑,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也很骇人,“我爹哪里错了,嗯?你们是功德无量的大圣人,只要敢反对你们的,都被称作魔头给镇压了吧。”
“廊中万人生死,可是你父亲所为?他不是魔头,这世间还有谁人敢自称魔头。”和尚盯着黑影男子,眼中难得起了一丝波澜,万人之死,比起小镇的惨案不知悲惨了多少倍。
“不是空尘那老秃驴,要赶尽杀绝,我父亲会如此?”黑影男子脸色阴沉,手中大刀缓缓提起。怒道,”跟你们这些榆木脑袋说了也无用,就看看你这佛门二号人物,又有几分能耐。”
男子本身煞气就重,再配上四尺长短的大刀,更是显得魔气滔天,凶煞无边。
脚底一踏,就向初文和尚冲去,速度之快,竟然只余下残影拖在身后。仅仅一瞬,大刀带着雨水,就拦腰斩来。
初文有所防备,身子已经向后退去。手上还在结印,虽然仓促,但并不慌乱。
黑影男子浓眉微皱,不过也知道不可能轻易就将初文斩于刀下,又提刀而上。
“诸天揭谛如临吾身,大悲咒,镇!”初文口中念着佛号,将印向黑影男子狠狠砸去。却心知不可能伤着他,又开始结下一道更厉害的印符。
在没有弄清对方实力之前,谁也不敢暴露自己的绝招,黑影男子看着明亮的印符之力向自己轰来,不敢小觑,舞刀于前,形成刀盾,硬生生将印符之力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