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姓冥么?”那声音有些低沉,甚至带了些胆怯。
“吼——”周身火焰的魑魅低吼了声,来回踱着步打量着眼前的人。
“原来你姓吼呀。那你走吧,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声音的主人松了口气,上前似乎想要拍拍它的脑袋。
“吼——!”魑魅龇牙怒吼着扑了上去。
“你…”他还未说完,便见着面前站了一位素衣女子,女子手中的长剑盈盈泛着紫光,剑尖处的鲜血,一滴滴掉落在幽暗的地界上。见状连忙把自己抱成一团,不知是方才被吓到了,还是在躲这个女子。
“走吧。”一身素衣的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想要提起暗绯色团子。
“不走不走!冥越不走!”那缩成一团的暗绯色人影终于抬头,漂亮的脸上满是倔强之色,“冥越要和孟孟做夫妻的!不走不走!”
“我是骗你的。”孟孟对上他倔强的眸子,眉心微皱,“我不会与你做夫妻,我不过是想打发了你不要日日缠着我。所以你也不用到处找姓冥的想要打赢他们。”
“你骗人。”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它,眸中满是委屈。
“嗯。”有什么好委屈的,还不是我自食恶果地来救了你?她看了眼远处的黑暗,文琪这丫头也真是,居然真的放他一个人和这些恶兽恶灵在这儿…
“你不喜欢冥越!”他任然瞪着她,不肯挪动脚步。
孟孟皱眉,知道这会儿跟他是讲不出道理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家伙没傻之前倔,傻了之后竟是比没傻的时候还要倔!
“你当真不走?”她微微偏头。
“不走!”坚定的倔强。
“哦。”孟孟松开紧抓着他衣襟的手,捻诀收剑,看都没再看他便转身离开。
“……”冥越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唇角抿得越来越紧。
终于,在孟孟即将要踏出九幽绝地的边界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的拉住了,她心间微动,回眸看着满脸委屈的人,不说话。
“那些怪兽都没有姓冥的,它们还打我…”
孟孟偏头,仍旧不说话。
“那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他垂了眸子,看不清神色,只嘟起的唇显示着他的不开心。
“你没错。”她终于开口。
“我错了。”他委屈着坚持。
“哦。”孟孟淡淡应了声,不打算再继续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转身继续向外走。
“……”冥越愣了愣似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变成是自己的错了,见着那一袭素色身影越走越远赶紧又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
“不知道去哪儿是要去哪儿?”
“要么闭嘴,要么走开。”
“……”
整片世界终于清静之后,孟孟却有些走神。潜意识中她丝毫不想弄明白冥越方才那一番似是而非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偏偏不可抑止地,充斥了脑海。
为何自那次自己喝了孟婆汤之后,总这么心神不宁?
想到这里,孟孟摇了摇头,失笑道,“孟婆啊孟婆,连你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熬出的汤了,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汤?”
“孟孟熬得汤是最好喝的,冥越最喜欢喝!”
她被这一声叫唤回了神,发现自己方才竟是将心中所想宣诸于口,眉心轻锁。她似是没有听到那个紧紧跟着的小尾巴说的话,只凝神静心。
收了心神才发现,此刻已然不知晃到了哪里,四处打量了一番,竟是瞧见了往生花。地府里,唯有忘川河边才会生长往生花,这也是这个幽冥空间中,唯一能够生长的生命体。
花生五瓣,无色无香亦无毒,在这终年不见阳光雨露的地方竟是长了这么一大片,真真是天地奇缘。
而梦君的那一双巧手,竟是能将这天地奇缘化作一壶壶的往生醉,每每品尝,都当真觉得是一种造化。
“这就是忘川河么?”身后的某尾巴丝毫不在意自己说的话没有被搭理这件事,兴冲冲地晃着她的衣袖。
“是啊,这就是忘川河。”孟孟点了点头,继续向前。
地府的最边上有一条河,名为忘川。不知道是谁为它取的名字,也不知它何时存在。忘川河上有座桥,名为奈何桥。
就这一座桥,成全了多少古今奇谈,才子佳人梦。
又如何呢,孟孟不以为然,奇谈终归是奇谈。现实中,一碗孟婆汤,方才的郎情妾意瞬间化入下一段的恩怨痴缠。
可笑。
奈何桥的那边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轮回道的,一条却是通向轮回台。
轮回台是地府禁地,任何未经阎王许可胆敢踏入其中者,轻则生生世世打入畜生道,重则魂飞魄散,泯灭于三界六道之间。
然而孟孟却是不管的,未经许可?需要经过谁的许可?忘川河是我的,奈何桥是我的,轮回道是我的,这轮回台自然也是我的。
冥豆豆?要知道,孟婆汤不但对凡人有效,对这些个牛鬼蛇神…嗯,对这些仙魔们,也是有相当的禁制的。未陨落的仙魔若是误饮了孟婆汤,虽不至法力全失,却必然记忆受损。那个紧紧跟着自己的呆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堂堂的阎王若是被孟婆灌了一碗汤成了傻子,哪怕只不过片刻,那也是个天大的笑话!明哲保身之理,就算是阎王大人也不得不谨记于心啊~
站在轮回台上,对着眼前一片白雾茫茫的铜镜,孟孟手心升起一道紫芒夹杂着些许红光,红光跳跃间,浓浓白雾笼罩着的镜面似是也在随之颤动。
“哇——”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孟孟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一面看着那面硕大的铜镜,一面偷偷瞄自己。见自己看向他了便赶紧移开目光,做出更夸张的模样。
“哇——”冥越扯着她的衣角,“好大的镜子啊!这是用来给刚刚那个地方的怪兽们梳妆用的么?”
孟孟抽了抽嘴角,给怪兽梳妆?她果然不该让他去接近冥豆豆啊,好好的一张白纸都能被他染得乌七八糟…
“这是看戏用的,你想不想看戏?”她声音清冷,越过他,目光投在那面铜镜上。这是往生镜,能瞧得见所有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只要一缕气息加上幽暗灵力的催动…人人都能在这面镜子里瞧得见自己的从前,只除了,她…
“好啊好啊~冥越要看戏~”
她听着身后兴奋的声音,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道红光送入了铜镜上。
红光与白雾一触即没,而原本厚重到看不清的白雾也层层散去,一抹鹅黄的身影正渐渐清晰。
待终于看清了铜镜上的人影时,孟孟心下也是一阵诧异,想不到这段纠葛里,最初出现的女子,竟是她。
陈雪。这个一手导致了所有悲剧,却在最后关头保下了丁柠的魂魄又施以禁咒之力让刘子楚跳脱轮回的女子,这个曾今尊荣显贵到被冠以陈国国姓的女子。
刘子楚这两日总觉得那位允诺要帮自己的大人有些,怪怪的。还有那个整日跟在那位大人身后的另一位大人,也跟那位大人一样怪…
比如说,他日日等在她院中求一个解法,日日却被一众小鬼大鬼或是鬼差围的团团转,往日里只要孟婆大人一句“孟婆汤”便能还他一个清静。可这几日却总见着她靠在门边,神色清冷,嘴角还挂着冷笑。
再比如说,往日里若是楚梦君缠他缠的紧了,孟婆大人总会黑着脸把她拖走,让他耳根清净,六目通明。可这几日任凭他被那位红衣袅袅的姑娘缠得烦不胜烦,她也还是靠在门边,一样的神色清冷,嘴角仍挂着冷笑。
再再比如说……
总之,当靠在门边,神色清冷,还挂着一个冷笑的孟孟见着自己门口跪着的人时,彼此都没有太过吃惊。
“有事?”长长的眼睫掩住了她的神情,似乎方才的冷意都不过是虚空幻境。那日自轮回台回来之后,竟是有些乱了心境,原本该是过眼云烟的事情,却似是生生住进了心里,她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那个施了禁咒仓惶可怖的女子,还是因为心底越来越不能掌控的奇怪情绪。
那些情绪太过陌生,陌生到她隐隐有些排斥。那团团的紊乱会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那碗孟婆汤…
冥越照例站在她的身后,仰着头颇为不屑地对着跪倒在地上的人。那不屑的神情,像足了孟孟…
刘子楚略带阴鸷的双眸闪过些许嘲讽,“大人若是对子楚有什么不满的,只管直言。还望大人莫要食言而肥才好。”
“食言而肥?”孟孟牵起一个笑,黑黝黝的瞳仁印入点点光彩,“不要说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就算是有,你又能奈我何?”
“……”刘子楚有些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子,那与生俱来一般的空洞此刻竟是透出了些许光亮,那张小巧的脸终于透出了几分倾倒天下的气度来。他眸色一黯,沉声道,“自然不能。”
孟孟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自然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异样,闻言嗤笑一声刚准备开口奚落之时却被一个娇娇媚媚的声音打断了。
“呦~大早上的这是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