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浚在皇宫里的势力不可谓不大,他还有三万狮王军在皇宫内苑左右驻守着,但再大,他头上也压着个皇帝,尤其最近皇帝铲除他在皇宫内的人手,又压制他的兵马,所以,如今他这风头,还真是没几两个月之前那么大。
贞吉儿病重时,反而是皇帝默许他在京中影响最大的时候。
但她一醒,他父皇的手便又收得紧了些了。
周容浚大概能猜出他父皇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想看看他,如果没有他的支持,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而且,可能他逼他们母后动他皇兄的事,还是惹怒了他。
但周容浚还真是不在乎文帝是怎么想的,他进京,也不是怕他父皇生气,而是他确实已经对废太子的耐心告竭了,一点也没剩。
万皇后进了凤宫歇息,周容浚尾随周文帝进了德宏宫。
落座后,周文帝看着底下丰神俊朗,一身王者之气的周容浚,半晌没有说话。
他这样子,与他那声茬厉色,实则如同丧家之犬的亲皇兄截然不同。
他打下了屈奴,现在屈奴任命的官员,居半是他的。
而且,他不在京中,却没有任由现太子的权势扩张,哪怕十一这一来年又娶了两个四品官员的女儿为妾,有了两家的支持,他在朝中也并没有得什么好处。
前次他王妃病重之事,周文帝以为他会暴怒生狂,着实没想到,他能忍到如今,而且看起来,他一身的无事。
他沉稳内敛得确实像个一方之王了。
这就是他最出色的儿子。
看着他,周文帝难免心生几许骄傲,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审视。
他要是再进一步,他所需要做到的,还要更多。
“等会去哪?”周文帝在看过他之后,问了这一句。
“回府。”周容浚简言道。
他说话的时候是平端着头的,不像过去那样会半低着头显示恭敬。
于是周文帝也能看清他说话时的表情,尤其是眼睛。
周容浚纹风不动。
周文帝突然想起过去他倔得一句话都不懂得妥协,要招他打骂的过去了——想来,其实有些怀念。
那个时候,他还算是看得透这个儿子,但现在却是不能了。
他的儿子大了,而他老了。
岁月就是这么无情。
“不去看看你大皇兄?”周文帝淡淡道。
周容浚抬眼,看向他,“儿臣需要去见?”
周文帝笑出声来,“你想不想见,朕管不着。”
他不会令他去见,他想做什么,还是自个儿去做的好,可别尽想着拉着他这张虎皮扯大旗出来。
这一次,周文帝是决计不帮他这四皇子了。
“那儿臣知道了。”
“就这?”看着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的周容浚,周文帝兴味盎然地翘起了嘴。
“父皇想让儿臣说什么?”周容浚也笑了笑。
“我们父子,也许久没说过话了。”周文帝突然有些感慨。
周容浚点头,“确实,自儿臣去了西北,就没好好说过了。”
“你有什么要与朕说的?”周文帝接着话道。
“父皇保重身体……”周容浚直视周文帝,眼神深遂又平静至极,“屈奴那边,地方是我们的了,但人心,没个十年八年的,成不了周朝的,我还想父皇好好在京里,替儿臣撑腰。”
贞吉儿说,每朝每代的皇帝老了,一怕孤寂,二怕有人逆他的心,最怕的,是有人夺他的权……
所以,在没彻底弄清他父皇的意思前,他不能成为他父皇的威胁,不能像别的皇子那么蠢。
这个皇朝,毕竟还是他父皇的。
他父皇若是个庸君也就罢了,可他不是,他花了这么多年,把朝廷变成了他要的朝廷,哪是他能抗衡得了的。
他能给他权力,也能收得回去。
其实周容浚不是不懂这么道理,但他王妃说的,他听得入耳些,也习惯把她的话记在心上,于是行为做事,难免受其影响,于是一听周文帝要他说话,哪怕文帝要听的不是这些话,他也借机说了出来。
他不想再成为一个废太子。
他要做的,是彻底有把握的事。
周容浚的话让周文帝的脸冷了下来。
好一会后,他看着神情冷峻的四儿子,摇头失笑道,“谁给的你这份胆?”
敢这么跟他说话。
周容浚未答,只是朝周文帝笑了笑。
周文帝是真觉得他不同了。
城府深得他看不透之外,居然难得的还让他觉得不厌恶,还有些喜欢。
“既然没想在京里多呆,那就好好处理你手里的事,不要惊起太多波澜,这京里,最近出的事太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后,周文帝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儿臣知道了。”周容浚淡道。
周文帝急着再去凤宫,朝他挥手,“那就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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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没有先去见废太子,但还没出宫,现太子的人就找上了他,请他去东宫。
那座东宫,他亲皇兄住过,他自己也住过。
当初小十一,还被他在这里教训过。
而现在,他是现太子。
周英德在东宫门口迎的周容浚,见到他,往日总免不了有些怯懦的十一皇子朝周容浚却笑得满脸春风,“四皇兄难得回京,想必诸事缠身,繁忙不已,皇弟想趁皇兄未忙之前,请皇兄喝几杯薄酒,不可四皇兄意下如何?”
周容浚听了笑了笑,一掌拍向他的肩,“去端酒来。”
周英德脸色一僵,“皇兄不进去?”
“就不进了,免得触景伤情……”周容浚再拍了下他的肩,这次力道不比前次弱,他嘴里的声音倒没变,“毕竟这里我也住过,十一皇弟就别让皇兄为难了,可行?”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看向周英德。
周英德脸色终究是变了,勉强笑道,“朝皇兄这说的,不进就不进罢。”
说罢回头,让下人端酒来,居然还真按周容浚的意思,兄弟俩在东宫门口对盏了三杯。
随后,周容浚扬长而去。
周英德这才醒过来,知道刚才居然还是被周容浚牵着鼻子,完全按了他的意思来,气得转身就对着柱子狠踹了几脚,直喘了几口气,这才歇了一口气。
不一会,他的小太子妃捧着她的大肚子过来找他,周英德看着太子妃眉清目秀的脸,突然想起那钱家人略带嘲讽所说的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周英德是见过他那四皇兄的王妃无数次的。
在她还不是狮王妃,只是他四皇兄的未婚妻时,他就见过她好几次。
那时候他还不懂自己的心思,只知道她一出现,就觉得她长得好,他叫她过来一起玩,可她不答应,他当时就听了别人的话,把他最好的爱宠小花让人塞到她身上,让他见识见识一下他十一皇子的厉害……
可那之后,她见着他就躲,再也不愿意见他,更别提与他一道玩。
周英德当然懂那个人所说的他的太子妃不过尔尔的话,与那个总是天真无邪,又有着怯生生的眼睛,让人想不断靠近的人相比,他这个太子妃,实在太一般了。
不过再一般,他也还是眼带怜爱地扶了她,“不是说我晚些时候会回去陪你?怎地来了?走这么远的路,伤了身子怎么办?”
太子妃李氏闻言甜蜜地笑了,低头轻声道,“我听说你心情有些不太好,就想来迎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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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先回了座落在京郊的狮王府。
王府留在京里的幕僚皆在府中等他,周容浚与他们这一议事,就议到了深夜。
“王爷,睡一会罢。”苏公公捧来王袍,劝周容浚道。
没半个时辰,就要骑马上朝,周容浚摇了头,“不必。”
“若是王妃知道了,又得说您了。”
“不是不在。”闻言,周容浚笑了笑,眼也没抬,道,“难不成你也要学长殳了?”
什么事都要跟她报上一报。
苏公公忙弯腰,“奴婢不敢。”
说罢也不敢再多说,把他要穿的朝袍放下,又去招呼了暗侍去厨房给王爷准备醒神汤。
王妃不放心王爷,所以他的吃喝,就安排给了府里最靠得住的暗侍,此人身份极大,之前已经是一介头目了,即便是苏公公,也只有提醒人做准备的份,没有安排人的份。
周容浚这边刚看过手中的情报没一会,就又是吃食穿衣,紧接着骑马入朝。
他来得不早不晚,朝中文武百官,正好陆续入宫。
看到他来,皆半居然忘了说话,看到他过来,连忙让道,眼看着他一路大刀阔斧往前走。
内阁的章阁老走在前面,早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等着人,等他一走近,忙扬起手作揖,“见过狮王……”
周容浚见到他,再看看他身后的那几个阁老,等见到刘阁老,这个帮着废太子当细作的阁老,很是新奇地道,“刘阁老,你怎么在?本王怎么听说,你前段时间不是病得不能下床吗?”
刘阁老本来头低得很低,让人都看不见他的脸,哪想周容浚连跟章阁老一句话都没说,就先挑他出来说,他心中有苦难言,这下,连头就更不敢抬了。
他及刘氏子弟,最近已经够受一些人的排挤了,今天这事传出去了,想必以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错字明天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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