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人命,这对于孙泉来讲是天大的好事,有他压着,不用上报官府,两家好商好量,赔上些钱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红花坊依旧是治安良好,老百姓安分守己,他这个坊长治理有方,西城衙门的官老爷们也会高看他一眼,这个坊长的位子也能传给儿子。
至于王家的妻小,贱民生来就是要受罪的。挨了顿打,得了些铜子,他们觉得不吃亏就行。而朱贵这边可要万分小心。一个王记大掌柜的,是不能容忍自己有个吃了官司的老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名誉和家族的声望。朱贵是个商人,又与权贵交好。这老婆成了阶下囚,他必会受到牵连,影响了他的前程。这种人才不会讲公平正义,夫妻情分,大不了休了罪妇,给东家同行有个交待。可他孙泉日后就成了他的仇人。凭朱贵在这红花坊的势力,张翠翠的父兄也不是好惹的,以后自己算是彻底没了依仗,招惹了强敌。
这王大水也不见回来,当务之急就是跟他商量好赔偿,一贯铜子不成就两贯。要是不听劝,就搬离这红花坊,随他怎么告官都行。
“坊长,朱大掌柜的来了。”有人高声报了消息。只见那朱贵身着一身青蓝色长袍,坐在两人抬的兜轿上往这边来。旁边跟着那个尖嘴猴腮弯腰塌背的张钩子,一手提着个大包袱,肩上搭着个沉甸甸的白布褡裢。
小轿停在院外,朱贵整理好衣袍,缓步走了进来。见柱子上被绑着的张翠翠,皱了皱眉,没说话。而那个女人反倒不喊了,神色躲避,惶恐不安,头都不敢抬。
朱贵看了看坐在王家门口喝小酒的陆老头,这才神色泰然得向孙泉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坊长,贱内这是出了什么差子?大家聚在这里所谓何事?”
张钩子见主子开了腔,就要上前解救那张翠翠,却被朱贵的冷眼吓退,不敢再越矩。
孙泉回了个礼,说道:“大家伙都看见了,你婆娘把王家母女给打了,伤势很重。”
“命都差点没了。”人堆里有人悄悄发声。
“一脚踢在王家丫头的胸口上,那娃吐了血,多亏陆老先生施了法用了药这才把命给保住了。王家的媳妇也遭了打,伤了筋骨。”与其让这些多嘴多舌的家伙说,不如自己来说好,孙泉说完也不看他,转而望着天空。
朱贵神色有些不安,狠狠瞪了一眼绑着的张翠翠,这女人暴戾成性,为他惹下这等麻烦,实在该死!
见孙泉不说话,也没将人送去报官,就知道这位坊长主张私了。这是对谁都好的万全法子。给他留了面子,有个吃了官司的婆娘,在生意场上,他名声受累是肯定的。还要跟那些人做交易换取这婆娘的平安,用来表演他朱贵是个重情义的好丈夫。可是他不愿意!那些人就是毒蛇,吐着信子,准备好毒药,等着你上门去求他。没有合他们心意的条件,他们是不会放弃折磨你的任何机会。还想换个自由身,为金宝谋个出身,今天这事处理不好,这些全部免谈。这等毒妇,只会拖他的后腿,要来何用?
“这可真是我娘子的不是了。哎!我一年到头在外面忙,她一个女人帮我守着家,带着儿子,孤苦伶仃得过日子。她平日里也是个通情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闲惠娘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做下如此荒唐的事?”朱贵低眉顺眼,沉痛得说道。
“你是没看见,厉害着呢。时不时得就到咱们坊里耍威风,要么吵吵着要涨租金,要么不分老幼尊卑想骂谁就骂谁。今天大家伙都看着,就是她上门来找人家兰秀云的晦气。让人驳了面子,她就动了手。”
“就是,哪像是个有头有脸的掌柜家的娘子,分明就是个泼妇。”
“租金说涨就涨,也不看看今年这个年景?这就是想把咱们这些老街坊逼走嘛。”
“掌柜的,你这媳妇可我们谁都不敢惹啊。”
“刚才还在讲,你是多有本事,跟那薛家关系好,她可不怕上衙门。还拿她二哥来吓唬咱们。朱贵你以前也在这个小院里住过。可不能这么对待老街坊啊。”
大家伙见朱贵态度诚肯,就忍不住控诉起这张翠翠的恶形恶状来。朱贵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会事了。这张翠翠跟她那个蠢材哥哥一个模样,仗着日子好过了,就开始胡作非为祸害邻里。上次钱家的事,就是他们兄妹二人挑的事,虽说背后有人指使,可是他们两个做事之前不和他商量,事情办得又龌龊下作。最后,这个屎盆子还是要往他身上扣。若是有人查到此事,一个与官员勾结暗害忠良的罪名,他想甩也甩不掉。想到这儿,朱贵突然觉得心累,嫌恶看了一眼偷偷哭泣的张翠翠。
见他委屈无奈的样子,大家伙的气愤降了几分。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这张翠翠兄妹两个平日里的德性。哎,摊上这么个老娘们,也是家门不幸啊。
“坊长,诸位邻居,都怪我太忙,对家里的事少操了心,贱内免不了心生怨恨行为无度,给大家添麻烦了。今日之事,受害的是王家的母女,听大家所言,怕是伤得很重。要论起来我还要叫大水一声‘兄长’,这伤者也就是我的嫂子和侄女。发生了这等事情,我是愧疚难当。
翠翠平时也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才让她犯下过错。我先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待我看看嫂子和侄女伤势如何,万不可耽误了诊治。至于翠翠,等我大哥回来,再看怎么处置她。不管什么惩罚,我朱贵一并承担,决无二话。”朱贵一番言语让大家都吃了定心丸,只要认帐就行。朱王两家商量好,只要是好人没吃亏,他们这些人也就没白操心。大家伙就是想看看,这朱贵是不是真得坏了心肠,干什么事都无所顾忌。这么一看,这人还是讲理的。
“不用你看!依你这么说,张翠翠还是个好人了,今天完全是她吃错东西,一时性起才来打人的?”虚弱的女声响起,原来是兰秀云扶在门框上,正要出门来。
“哎哟!你咋起来了?这身子骨都弱成啥样了,别再伤了筋骨。”杨家婶子赶紧上扶住兰秀云,将好托着走到朱贵和孙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