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成是铁了心的要跟杨佩欣离婚,不管杨佩欣怎么软磨硬泡就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杨佩欣气得直接把家里的东西全部都打翻打乱了。
晚上周颜回来,进屋看见一地狼藉,怔了了下,还以为家里被人抢劫了,直到看到坐在厨房地板上的杨佩欣,她头发凌乱,面色难看,脚上穿着一只拖鞋,另一只不知道去了哪里。
反正看起来很惊悚。
周颜立马丢下包包走过去,蹲下身:“妈,你怎么了?”她皱起眉头,奇怪的我:“爸爸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里?”
杨佩欣好像才缓过神,呆滞的抬起脑袋,看清楚眼前的人,直接抱住她痛哭,断断续续的哭诉说:“颜颜……怎么办,你爸爸要跟我离婚了,你快去劝劝他……”
周颜听见她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一头雾水。
前阵子她在学校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闹成这样了?
她从杨佩欣的怀里挣开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佩欣抽抽噎噎,缓了会儿,冷静下来,目光露出了一丝的凶狠:“都怪那个南乔,贱胚子,都消失了还不让我们家里安宁!”
“南乔?”
周颜眉间褶皱加深:“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
杨佩欣抹掉眼泪,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周颜听完之后,真的对她的母亲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别说周启成了,换做是她也不高兴。
她一下站起来,皱眉:“你花南乔的钱做什么?我们家里是没有钱了吗?”
“我这不是一时鬼迷心窍嘛,而且我都已经跟他道过歉了,好声好气的跟他商量,是他非要跟我离婚,你说我能怎么办?”
周颜深吸了一口气:“妈,你明知道南乔消失之后爸爸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段时间不要惹他生气,安分点,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杨佩欣今天下午跟周启成吵过之后,脑袋一直隐隐的作痛,这会儿听见周颜的训斥,从地上站起来,直接不耐烦的吼道:“够了,我不想再听见这些话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能怎么办?你爸爸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周颜被她吼的懵逼了。
她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捏紧拳头,扯唇:“算了,随便你们,爱离不离,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
她撂下这句话后就回房了。
杨佩欣直接瞪眼,追出去:“诶你这孩子,这话什么意思?”砰的一声,她被周颜关在了门外,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人应她。
她气得直蹬腿。
客厅都是狼藉,看到这一幕就会想起她跟周启成争吵的画面,没由的心烦。
晚上周启成离开家里之后在街上没有目的的逛了一圈,最后不知怎么的,停在了警局门口。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走了进去。
隔着一扇玻璃窗,坐在里面的男人确实是比他记忆中要苍老了许多。
霍中南看着他,眉目不动,隐隐的勾唇:“怎么回事,这两天来见我的老朋友怎么这么多?”
周启成的声音十分粗哑,看着他,问他:“南乔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你来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问题,那抱歉,你可以回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霍中南起身,作势要离开。
周启成立马叫住了他:“等一下。”
霍中南一顿,默了下,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笑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对不起。”
周启成诚心的道歉。
他在为他过去犯下的错误道歉。
玻璃窗上倒映出了霍中南隐晦不明的面容,刚刚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已经完全消散了,这会儿一双犀利如鹰的黑眸正直勾勾的盯着周启成。
良久,他扯了扯唇,声音森然:“如果不是因为南乔和南木,你早就已经死了一万遍了。”
话落,空气寂静了几秒。
周启成背脊一僵。
他知道,他都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些年心怀愧疚把这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百般呵护,恐怕霍中南早已经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的一切或许会变得不一样。
徐思婕不会死,南乔和南木也不会失踪,霍中南他……或许也根本不用坐牢,他们一家人会很幸福。
这一切的一切,会变成这样,最后的始作俑者都是他,都是因为他。
每次想起这些,周启成的内心都会被无尽的后悔和愧疚包裹,吞噬着他,让他没日没夜的忏悔和失眠。
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他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霍家造成的伤害,无论对南乔他们再好,心里的罪恶感也无法减少一分一毫。
霍中南看见他后悔痛苦的表情,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他盯着他,声音十分的平静:“你不该在我这儿忏悔,你该去见她,跟她忏悔。”
周启成根本没有脸面去见徐思婕。
他明明知道徐思婕的墓碑在哪儿,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没去看过她。
因为不敢。
比起遭到报应被雷劈,他更害怕在梦里看见徐思婕对他流露出失望和恨意的眼神。
他一个大男人这会儿提起这些压抑的往事,竟然忍不住落泪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好似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霍中南像是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听没有听见他的道歉。
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守在门外的警卫进来了,提醒他探监的时间到了。
霍中南才清醒过来,他从椅子上缓缓的站了起来,看向坐在外面的男人,掀了掀唇:“周启成,以后别再来了。”
周启成一僵,抬起脑袋,耳朵又听见他冷冰冰的说:“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门口,周启成眼神迟滞,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
夜色渐深,月光冷白,同一片静谧的夜空下,江家今晚也不是很太平。
江言在律所加班没有回来。
今晚老宅饭桌上就只有江漠和老爷子两人,桌上是一片诡异的沉寂。
明明是最亲的亲人,却好像隔了一座山那么遥远。
江漠安静的吃饭没有说话,脸色如常。
过了会儿,老爷子主动开口打破了桌上的沉默:“找到那丫头的下落了吗?”
江漠微动唇,回答:“没有。”
老爷子耐心的提醒他:“她若是有心要躲着你,你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江漠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的顿了顿,他声音冷漠:“我有分寸。”
话落,又是一阵无言的寂静。
隔了会儿,老爷子试探性的问他:“你还在查你父亲的案子吗?”
“霍中南撒谎了。”
“他都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又何必瞎折腾呢?你看看你这阵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样下去,老婆没有找到人就已经先垮了!”
老爷子怒其不争的骂道。
江漠咀嚼嘴里的东西,片刻,缓缓冷静的开口:“我昨天去了一趟县城,找到了周翔当年的发小,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闻言,老爷子手上一顿,冷静的问:“什么事情?”
江漠看向他,字正腔圆道:“他说周翔当年是被警方冤枉了,有人利用他的妻儿要挟他,要他承认杀害我父亲的罪行,不然就要了他妻儿的性命。”
老爷子问:“你相信他的话?”
江漠勾唇:“我不相信。”他停顿了下,眸色深沉:“我只相信证据。”
老爷子沉默了下来。
江漠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霍中南撒谎了,周翔生前没有什么地下赌场,也没有跟外国洗黑钱集团同流合污,更没有绑架我父亲,他为什么要撒谎?”
“爷爷您觉得呢?”
老爷子一怔,半响,粗哑道:“或许他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江漠勾唇,笑了下。
他点头,说:“对。”末了,眸色一闪,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是帮别人掩盖罪行。”
空气之间莫名弥漫了一股火药味。
老爷子面色沉了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霍中南是替人顶罪?”
江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靠在椅背上,“我以前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您不让我考警校,为什么不让我调查我父亲的死因,为什么每次都拦着我非逼着我回江氏集团……”他停顿了下,对上老爷子犀利的目光,勾唇:“我以为您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老爷子面容沉沉,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漠唇线平直,眸子幽黑,如同无底洞,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见尽头。
静了一两秒。
他又说:“我之前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纰漏,霍中南跟我的交易,婚礼上警方无缘无故接到举报电话找上门,霍中南意外配合的坦诚罪行,还有南乔下落不明,这一切都太过的顺利了不是么?就好像这一切,是提前为我准备的。”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终于开口问他,只是声音意外的沙哑。
江漠弯了弯唇,只是唇角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眼底深处是一片寒冰。
他看着老爷子,看着他苍老又透着威严的面容,看着他锐利的眸子,久久无言。
桌上一片死寂,时间像是夭折了。
江漠腮帮微动,没有说其它话,只问了一句:“南乔在哪儿?”
老爷子面无表情看了他片刻,哼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找人找傻了,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
江漠一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到了地板上。
哐当几声。
桌上的碗筷和盘子都摔的稀巴烂。
佣人闻声从厨房匆匆跑了出来,看见爷孙对持的场面,一下僵在了那儿,不知所措。
江漠深吸了一口气,捏紧拳头,好一会儿,方才克制心头的怒火。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这一刻这么愚蠢过,像是猴子一样,被人逗着玩。
他早该察觉了。
为什么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查不到江彦廷的死因,为什么每次稍微有点进展就会被人破坏,为什么每次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又一下陷入了瓶颈。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边的人。
可是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一次一次被欺瞒在鼓里。
如果不是这一次去了县城,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把凶手怀疑到自己的亲爷爷身上。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老爷子明显撒谎了。
不止是霍中南,他也一样。
他明明就认识周翔,但是他瞒着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明明就知道霍中南撒谎了,但是他就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像是他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江彦廷的死因,但是这些年来,一直对家里人只字不提,就像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他找了一年又一年。
老爷子沉默了好久。
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上的餐具,脸上没有任何心虚的蛛丝马迹,很平静。
就像是一座山,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这么平静无澜。
江漠眸子赤红。
他在等,等他开口。
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
事到如今,他仍然不打算跟他开口坦白过去的一切。
江漠忽的笑了起来,他看着老爷子冷静的脸,告诉他:“那个是别人吗?是陌生人吗?他可是你儿子,你的亲生儿子!”
他的声音带着极具的震慑力,响彻了整个客厅,把站在不远处不明真相的佣人吓住了,生怕爷孙俩个打起来。
老爷子拿起放在桌子旁边的拐杖,缓缓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哑着嗓音说:“你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去加班么,时候不早了,早点过去吧,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别累倒了。”
说完就朝二楼的方向走去。
江漠身体僵硬。
他微微扬起下巴,猩红的眼底是一片雾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闭上眼睛。
缓了几秒,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底只剩下冷漠的决然。
“是你派人开车去撞霍中南,造成了严重的交通事故,然后利用南乔的性命,威胁霍中南跟我交易对不对?”
“霍中南在婚礼现场告诉我的所谓真相,全部都是受你指使对不对?”
“警方找上门,霍中南被逮捕,他配合的说出真相,是因为当时南乔已经在你手上,她被你的人带走了对不对?”
“你答应霍中南,只要他肯承认当年的罪行,就放过南乔的性命,并且威胁南乔不准再出现在我眼前对不对?”
“我有说错的吗?”
江漠问他。
老爷子上楼的身影顿了两秒,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楼上走。
江漠手背青筋暴起:“霍中南这大半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南乔看不得她受任何的伤,你利用了他的软肋,逼他认罪逼他离开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不会有罪恶感么?”
老爷子脚步未停。
江漠深吸了一口气,磨牙:“不管是谁……”他抬眼看向老爷子的背影,眸子暗沉:“不管是谁,只要是凶手,我就一定会亲手把他送进牢里,您也一样。”
砰的一声闷响。
二楼主卧的门关上了。
江漠猛的踢翻了身后的椅子,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怒吼。
眼睛猩红。
五脏六腑都跟着嘶吼隐隐作痛。
回房之后,老爷子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裂痕。
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书桌后面,坐下。
拐杖掉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的阴暗森然,他就呆滞的坐在那儿,过了良久,摘下鼻梁上的眼睛,揉了揉眼睛。
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
他拿起相框,粗粝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人。
江彦廷穿着警服,一身正气,身前站在他的三个孩子,个个都笑得很开心。
以前多好啊。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老宅现在就不会变得这么冷清了。
都是他的错。
江漠说的对,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贪婪,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
本该美满的家庭都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支离破碎。
是他,是他一手造成。
他罪不可恕,罪不可恕……
老爷子摩挲着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仿佛过去的美满还历历在目,眼泪掉落,顺着他被岁月洗礼苍老松弛的面容上缓缓落了下来。
当晚,江漠离开了老宅。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车速不断的往上加,外面灌进来的风越来越冷。
他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僵固了,四肢冰冷,可是他根本无所察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前方骤然亮起了一束刺眼的白光,他心头一惊,下意识转动方向盘避开,车子“砰”的一声巨响,撞上了旁边的护栏。
车头被撞得凹陷。
鸣笛声四起,烟雾缭绕。
安全气囊弹出,车内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鲜艳的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闭着眼睛,久久未动。
十多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医生将他从车内抬出来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是江家少爷,江氏集团现在的掌舵人,开始疯狂的拍照录视频。
深夜十一点,视频传上网,网络炸开了。
外界猜测纷纷。
有人说他是为情所困。
有人说他是遭人报复。
霍闫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机场候机,航班延误,他等在候机室看新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条。
江氏集团总裁江漠在禾江出了车祸,现如今人还在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挂断了电话。
他默了几秒,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通了,那头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霍总。”
霍闫缓缓的开口,声音淡淡:“江漠出车祸的新闻,不要让她看见,封锁全部消息。”
“是。”
“她怎么样?”
“过来之后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很安静,很少出门,一直都待在二楼房间里,饭吃的不多,话也不多,像是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过段时间……”广播响了起来,霍闫抿唇:“过段时间就会好了,好好看着她。”
“我知道。”
电话挂断以后,霍闫起身,往检票口走去。
凌晨两点,外面夜色十分的静谧漆黑,到处灰蒙蒙一片,街上寂静无人。
冗长死寂的走廊上,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灭,江言在外面烦躁的来回踱步,江沉也从美国赶了回来,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另一边,漆黑的卧室里,亮着一盏橘黄的壁灯,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雷电交加。
坐在床上的女人蜷缩着身子,脸埋在双膝,久久未动。
窗外突然响起“轰”一声雷响。
整个大地好像都在颤抖。
她的身体颤了颤,掌心里捏着一枚戒指。
这一晚,注定不会太平。
老宅亦是,老爷子没有去医院,他坐在窗口良久良久,最终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警察吗,我要自首。”
*
第二天,天未亮。
江漠醒了。
病房里只有江沉一个人。
他看到人醒来之后,立马按了铃,医生护士很快赶了过来,替床上的男人做检查。
江沉低声问他:“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男人看了他半响,哑着嗓音,缓缓的开口:“你谁?”
江沉瞳仁一震。
昨晚江漠出车祸的新闻还没有发酵过去,今天早上又爆出了劲爆的消息。
江家老爷子,江舫南自首了。
具体原因媒体还在找机会打探,但是一直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
于是网络上的人又开始当起了吃瓜群众,好奇的八卦瞎猜了。
江家一夕家变。
成了后来桐城和商界提起就会觉得唏嘘的话题。
听闻,江老爷子进了牢里,可是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没到两年,最终长逝于潮湿阴暗的牢里。
听闻,那起车祸让江氏掌舵人忘记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因为如此,他性情大变,不仅在两年内,让之前接连受到重创的江氏集团回到了正轨,还在商界叱咤风云,有了立足之地。
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