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坚定的声音落下之后,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郭婉茹如同遭到了雷电击中一样,面色惨白,呆若木鸡的坐在那儿,眼神涣散,迟迟没有动静。
她张了张嘴巴,但是咽喉像是被一双手紧紧的扼制住了,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
她说不出话,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冬夏说的对,傅贺远就算真的不是直接烧死陆临的凶手,但是他眼睁睁看着陆临被烧死却无动于衷就是不争的事实。
郭婉茹好半响才反应了过来,她迟滞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显得异常狼狈。
冬夏平复了一下情绪,寡淡的视线落在了郭婉茹的脸上,抿唇:“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您离开吧。”
她表述的已经很明显了。
不管郭婉茹再怎么打感情牌纠缠不休,她的立场都一样,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郭婉茹是深知女人的脾性,知道她已经决定开口的事情,不管她怎么说都一定不会退步,所以继续纠缠下去,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强接受现实以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复杂的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片刻后,哑声道:“对不起冬夏,以前因为我的自私带给了你很多伤害,还有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我也一直很后悔,不过你放心,以后,以后不会再有了。”
话音落下,她就拿起了放在桌子的包包,离开了公寓。
一声关门的轻响,将冬夏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多了几个清晰的痕印。
她抿唇,又重新拿起了桌子上的剪刀和花束,打算继续修剪刚刚没有修剪完的花束。
可是只要稍微安静下来,她的脑海里面就会反复出现,出现刚刚郭婉茹在自己面前为了傅贺远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模样。
冬夏从来没有见到郭婉茹这样的面容。
她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光鲜亮丽,雍容端庄,如果不是真的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狼狈。
只是让冬夏感到特别难过无奈的,是郭婉茹现在的所有狼狈,都是在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以前她跟许赵承离婚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样失落绝望的表情。
她想不明白,到底郭婉茹心里是怎么样想,难道值得她付出的只有傅家吗?
……
晚上,陆河回来的时候,冬夏刚刚煮好饭。
他换好拖鞋,把买回来的花束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放轻步伐走向了厨房。
女人摘下了围裙,正在收拾案板上留下的蔬菜残渣,洗个手,准备把最后一道菜端出去的时候,猝不及防被站在身后的男人亲了下腮帮。
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男人何时回来了。
陆河刚刚就察觉到了她在分神,不由的挑眉:“在想什么?”
冬夏嘴甜:“想你。”
陆河唇畔的笑意加深,他俯身又亲了一下女人柔软的唇瓣:“嗯,真甜。”
冬夏撞上他又深又暗的眸子,心头一颤,面颊羞赧,赶紧绕过他,端着菜往外面走去。
“洗个手吃饭吧。”
陆河回头,看到女人有点儿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莞尔。
饭桌上,冬夏给陆河夹了一块超大的排骨,然后扒了口饭,不经意一问:“傅贺远有消息了吗?”
女人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时不时会走神,看得出来有心事。
陆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声线温柔,薄唇微启:“怎么了?”
冬夏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特别是自己的心事。
她想了想,把今天中午郭婉茹来家里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最后迟疑的问道:“我对她……是不是太坏了?”
陆河勾唇,伸筷子给她夹了菜,说:“这是给你护短的奖励。”随后补充了一句,安抚她:“对你母亲,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坏。”
冬夏点头,笑了起来:“没毛病。”
饭桌上静默了一霎,陆河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她一眼,突兀的问道:“你希望我放过傅贺远吗?”
冬夏一顿,放下碗筷,盯着他,眼神略带惊讶,“当然不。”
怎么可以放过傅贺远,做错了事自然就要接受惩罚。
如果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他,依照傅贺远贪得无厌的性格,指不定日后又会伤害不少人。
陆河撞上她坚定的眼神,难得一滞,下一秒,唇畔的笑意渐深,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像是注入了温柔的光圈,特别容易把人吸进去。
冬夏愣了愣,不明所以的问他:“你笑什么?”
陆河清了清嗓子,忍住嘴角的笑意,挑眉:“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陆太太有点傻气。”
“……”
“傻得讨喜。”
“……”
男人的瞳仁如同墨砚一样深沉,冬夏看了两秒,默默错开视线,耳根有些滚烫。
陆先生撩起人来,真的是要命。
*
另一边,周梅刚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
她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以后,接通了电话。
“喂?”
“是我。”
傅希林的声音。
周梅戴上蓝牙的手微微一顿,她的眸色沉了下去,绷唇:“又有什么事情?”
傅希林听见她不耐烦的声音,默了半响,提醒她:“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约定的期限已经过去了,可是她并没有把许冬夏带到她的面前。
车厢内光线昏暗,周梅的脸隐匿在了暗影里面,看不太清表情,她紧抿红唇:“我最近才得知许冬夏已经回国了,不过她一直闭不出门,也没有来医院上班,要想约她出来,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不是吗?”
“周梅,你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
傅希林低声警告她。
周梅心里有些冒火,本来她就心高气傲,如今一直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威胁着走,还要被她三番五次的警告,真的忍无可忍。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骂道:“傅希林,有种你就去警局揭发我,跟我同归于尽,我看到时候是你输还是我输。”
傅希林听见她恼怒的话,一阵冷笑过后,幽幽的说:“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吗?”
周梅一僵,又听见女人阴阴测测的声音从电话内传了过来:“周小姐,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只针对许冬夏,如果不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接近她,我肯定不会找上你。”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和你就互不相欠,以后也不会再找你了。”
“或者,你真的想要跟我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我说过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倒是你,难道真的要周家因为你,染上污点吗?”
女人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一下的捶在她的心头,让她根本无法干脆的掐断电话。
周梅沉默了下来。
她的呼吸有些沉。
傅希林知道她已经有所动容了,便继续循循善诱:“周小姐,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把许冬夏带到我面前,至于后面的事情,都与你无关。自然,我向你保证,就算我出事了,也一定不会告发你,你大可放心。”
周梅冷笑:“我要怎么相信你?”
傅希林微微挑眉,眸色忽闪:“这样吧,我们见一面,我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
周梅警惕了起来:“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闻言,傅希林忍不住低笑了起来,玩味道:“周小姐,现在外面都是找我的警察,我把自己的藏身之处暴露给你,还不足以让你信任吗?”
电话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傅希林默了下,挑眉:“怎么,不敢?”
女人的话里带着一丝的讽笑。
周梅紧紧捏着手机,最后松口了:“好,我暂且相信你一次,把地址发给我。”
电话挂断了,傅希林拿下了叼在嘴里的烟,跳舞池的男男女女热情似火的扭捏在一起,五光十色的旋转灯将酒吧内的环境映衬的十分有氛围。
她看了一眼,转而拿起吧台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
流光溢彩的灯光投射下,女人的眼底闪着冰冷嘲弄的光芒。
她放下酒杯之后,拿起了搁在吧台上的手机,拨了一通没有备注的号码。
电话很快响了起来。
周梅的声音含着警告,说:“我这边已经搞定了,你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事成之后,记得把东西传给我,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不过傅小姐,傅家现在出了事,事情解决之后,你真的有钱给我吗?”
“怎么,不信任我?”傅希林讽笑了一句:“如果不信任我,那我就找别人吧。”
“诶别别别啊,我就开个玩笑,傅小姐你也别当真,总而言之你放心吧,我一定把事情办妥,绝对不会有问题。”
傅希林听到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她把桌上的威士忌喝完之后,戴上帽子,离开了酒吧。
……
晚上十点,周梅抵达了和傅希林约见面的酒吧,却迟迟没有见到人。
她不耐烦的坐在吧台四处张望,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了“叩叩叩”的声响。
见状,吧台的调酒师走了过来。
他贴心的问了一句:“小姐,是在等朋友吗?要不要先给你倒杯酒?”
周梅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同时拿出手机给傅希林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下就通了。
她皱眉:“人呢,不是约好这个时间见面吗?已经超出约定的时间了,你在耍我吗?”
傅希林刚刚接起电话女人就噼里啪啦一通质问。
她靠在墙上,隔着躁动吵闹的人群,视线远远落在了吧台的女人背影上,她扯唇:“别急啊,路上有点堵车,很快就到了。”
周梅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眉眼闪过一丝的不耐:“快点,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然后又灌了几口酒,想要压下内心的烦躁和怒火。
傅希林远远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轻嗤一笑,她把手机收起来,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上。
酒吧内音乐震耳欲聋,灯光明明暗暗,耳畔都是酒杯碰撞和男男女女之间打情骂俏和嬉笑怒骂的声音。
空气之中融合了浓烈的酒精味道和颓靡的气息。
她深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眼圈。
白色的烟雾很快朦胧了她复杂的五官,变得隐晦不明。
她靠在墙上看着女人,慢慢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很快,又过去了二十分钟,约见面的人还没有来,周梅已经喝了四杯威士忌,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她拿起桌上的包包打算离开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
谁知刚刚从椅子上下来,眼前突然一阵眩晕,踉跄了两步,幸亏她及时扶住了吧台,才站稳了。
不过是四杯威士忌,根本不至于到喝醉的地步。
周梅晃了晃脑袋,可是眼前的眩晕感却还没有消失,不禁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
有个男人从身后走到了她的面前,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小姐,不舒服吗?需要帮忙吗?”
周梅嫌恶的拍掉他的手,语气不悦:“别碰我,滚开。”
她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从包包翻手机,打算给周井然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但是面前的男人还没有离去,他看见女人翻包的动作,似乎是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突然一把将女人的包包抢走了。
周梅一愣,她的眼底腾升起了怒火,喝道:“你干什么?把包包还给我!”
男人脸上带着嬉笑,他攥住了女人纤细白嫩的手腕,微微挑眉:“你喝醉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力道非常大。
周梅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她一把甩开了男人的手,扶着吧台站起来,情绪激动:“别碰我,恶不恶心!”
男人脸色徒然一变,眸子变得有些阴鸷。
周梅二话不说,上前要去抢回自己的包,却扑了个空,眼前的眩晕感强烈了起来,一直刺激着她的脑神经。
她一个不稳,直接被男人搂在了怀里。
男人紧紧掐着她的腰,眼底带着讥讽,阴阳怪气的笑道:“哎哟,都站不稳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周梅还有一点儿意识,听见男人的话,心头一沉,开始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
“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谁准你碰我了不想死赶紧松开!”
“呦,性子还挺暴躁。”
酒吧内嘈嘈杂杂,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吧台内的调酒师也一样,一直顾着自己的事情,对这边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周梅眼前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中计的时候,已经晚了。
男人见周梅终于昏过去之后,将她扛到了肩上,往酒吧后门离开了。
后门出去是一条乌漆墨黑的小巷。
傅希林在这儿等了很久,她看到男人扛着女人出来了,站直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你要怎么处理我不管,别把人弄死了,还有,记得把我要的东西发给我。”
男人名叫谢宇,是一个成天骗吃骗喝的小混混。
他的手放在周梅腰上揩油,柔软的腰肢撩得他心头痒痒。
他频频点头,嬉笑道:“知道了傅小姐,不过我的报酬……”
傅希林看了他一眼,眼底没有什么波澜,绷唇:“急什么,事成之后自然会给你。”
她碾熄了烟之后,走过去看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周梅。
她抬起了女人的下巴,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唇畔扯出了一抹森然的弧度:“是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不单单是周梅不信任傅希林,同样的,傅希林也一样不信任她。
这个女人居然敢找社会上的混混去恐吓威胁她,如果不是刚好被她撞见躲过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情况,既然有过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傅希林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所以啊,一定得要弄点有价值的东西,才能让周梅心甘情愿的帮她做事。
*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亮光也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细微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窗户折射进了房间,空气之间都是还未散去的暧昧气息。
周梅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睁开眼睛,先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她的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砸过一下特别疼,脑海里面也是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翻了个身,手却摸到了一具光裸的胸膛。
带着滚烫的温度。
顷刻一瞬,她的身体蓦地一僵,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躺在自己身旁的陌生男人,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周梅身上不着寸缕,男人亦是,身体的感觉和身上的痕迹都在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轰的一声,她的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脸上血色褪尽,如同刷了一层白粉,惨白无比。
谢宇被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床上呆若木鸡的女人。
饱食餍足,他的心情非常好,没有被吵醒的恼火,慢慢悠悠的坐了起来。
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盒,抽了一支烟叼在唇边,咔嚓一声,烟点燃了。
他眯眼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女人,缓缓的吐出烟圈,笑道:“真的是意外,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第一次。”
男人说的话一下刺激到了周梅,她蓦地回过头,眼睛猩红,恨意满满的瞪着男人恶心的嘴脸,呼吸变得十分急促:“谁让你给我下的药?”
女人没有先对他拳打脚踢发泄恨意,倒是有些预料之外。
谢宇弹了弹烟灰,装傻:“什么下药,昨晚明明就是你喝醉了,硬拉着我要我送你回去,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儿,所以就把你送到来这里,谁知你喝醉了把我认错成了一个叫什么陆河的人,撒手不放……”
“你给我闭嘴!”
周梅失控的尖叫,她随手抓起了一个枕头,狠狠砸向男人,声音颤抖:“给我滚!立马给我滚!”
她的呼吸十分的急促,眼神森然,好像一头野兽,随时可能扑上去将男人撕碎。
谢宇对上她阴鸷的眼神,抽烟的动作微微一僵。
傅希林交代给他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他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剩下的,就是等着收钱了。
想到这,谢宇的心情一下变得十分愉悦。
他碾熄烟,穿上衣服之后,也没有去管女人怎么样,大大咧咧离开了宾馆。
砰的一声门响。
周梅跟发了疯一样,用手狠狠的砸着被褥,从嗓子里发出了尖锐的怒吼:“啊啊啊!”
刚刚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啪嗒啪嗒”的砸了下来。
她掀开被子,直接冲进了浴室。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雪白的肌肤都给搓红了,可是身上男人的气息却好像怎么也洗不掉,令人作呕。
周梅在浴室待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她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神呆滞涣散,没有丝毫的焦距。
适时,桌上的手机响了几下。
她拖着疲倦的身子缓缓走了过去,在看到发信人的号码时,眸子徒然变得猩红。
她紧紧的捏着手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在看到短信的内容后,又一下变得急促了起来。
几张照片,全部都是她的裸照,旁边躺着谢宇。
周梅瞳仁剧缩,唇片颤抖了起来。
她深深的吸气,可是根本无法平息波动的情绪。
她捏着手机的手已经泛白。
下一秒,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号码和发短信的号码是同一个。
周梅紧紧咬着下唇,唇片已经被她咬破了,渗出了血。
她微扬下巴,眼底蓄满了杀意,盯着手机半响,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内,傅希林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周小姐,昨晚谁的好吗?”
周梅蓦地收紧手,她面色惨白,声音一字一句咬牙从牙缝里蹦出来:“傅希林,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