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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柳清妍和石恒宇去汤记铁匠铺拿预定打造的物件。
烧烤炉、烧烤架,烧烤叉,烤鱼夹子之类的本就没什么难度,盛烤鱼的盘子因没有不锈钢,是用黄铜打造的。
“柳姑娘瞧瞧可还满意?”汤铁匠面带得意之色笑道。
柳清妍瞅着那一套齿轮和轴承,心思一动,道:“汤大师,这套东西可否帮忙多打造几套?”
几百亩水稻一台打禾机哪够用啊!
“不行啊柳姑娘,每间铁匠铺子的用铁量官府都登记在案的,你这些物件用的铁我还得想办法从别的地方省出来。”
“真的没有办法么?我出双倍价钱。”
汤铁匠犹豫了一下,道:“只能再打造一套,多了我真想不出法子。”
“一套就一套吧,聊胜于无。何时能造好?”
“如今容易打造了,三日就得。”
柳清妍和石恒宇将烧烤炉等玩意搬上车准备要走,汤铁匠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柳姑娘,请问你这齿轮和轴承是做何种机关用的?”
“不是做机关用的,这是一种农具?”柳清妍笑道。
汤铁匠挠头,什么样的农具搞这样复杂?
石恒宇知晓拿回来的这些个玩意是用来弄吃食的,撒娇耍赖想让柳清妍立即演示。
柳清妍咬死不松口,大六月天里守着炉子烤烧烤,脑子有坑。
某人央求无果,心里很失望,脸上很沮丧。
柳清妍视而不见。
七月初,萧齐应约而来,同行的除了小萧睿外,还有府城的名医刘大夫。
这位刘大夫三十来岁的年纪,医术却是极为高超,性情清傲(说白了就是架子大),一般人可请不动,萧齐为了请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青山隐隐,碧水依依,衣袂飘飘,愚溪县即将在望,伫立船头的人将玉箫吹响。
意在箫中,韵在曲外。
悠扬婉转的箫声里,含着淡淡的伤感,半窗的落寞,无限的轻愁;浑厚的意象里融合了幽幽的凝望和思念的凄苦,还有孤寂寥落的无奈。
刘大夫也是懂得几分风雅的人,凝神细听,待一曲箫音落,走出来对萧齐道:“听人说箫声最是悠远哀婉,今日听得萧大公子一曲,果然名不虚传。这曲《妆台秋思》将女儿家凝妆悲思,哀怨凄楚的情怀演绎得淋漓尽致,大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委实不浅。”
他这番话说的恳切,萧齐在商界中也素来颇有才名,当下也不矫情,含着浅浅笑意说了句谢赞的话。
刘大夫自然在箫声中听出萧齐心有思慕,但因两人的关系算不得亲近,不好去挖人家心底深处的隐私,只得拣些音律上的话题交谈。
他们是前一日傍晚出发,到愚溪县正好是午时。
萧齐先领萧睿和刘大夫去如意楼用过午饭,然后回别院安排他们住下休息,自己则奔县衙而去。
凌、萧二人见面才不过盏茶功夫,恰逢柳清妍来请凌墨风去观看已组装完成的脱粒机,因而又来了不期而遇。
“我还在猜萧大哥会不会来呢,没想你就来了。”柳清妍猛一见到萧齐,微楞了下后笑着问好打招呼。
萧齐的笑容仍是那般温宁美好,“总算不负所托,才敢前来应约。”
柳清妍大喜过望,上前拉住萧齐的手,高兴道:“萧大哥,你真的帮我找到大夫来替清芷诊治了?”
萧齐微笑点头,眸色里有隐藏不住的欢喜。
凌墨风瞥一眼二人相接的手掌,从旁戏谑打趣道:“唉呀呀,平时要么一个都不来,要么一个前脚刚到,另一个后脚就来了,你们还真是有缘。”
柳清妍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尴尬地赶紧松手。
萧齐怪凌墨风多事,白了他一眼,继而又对柳清妍道:“那位刘大夫的为人清傲,不会上门去替人看诊,明日你带你妹妹来我的别院就医。”
“多谢你,萧大哥。”柳清妍感谢道。
凌墨风见机又插了句嘴:“如何谢法?”
被萧齐瞪了他一眼,才讪讪地不做声。
柳清妍这会高兴,也不予计较,卖个关子道:“如何谢法,等过几日庄子上开始收稻子,大人便会知晓。我不但要感谢萧大哥,也会感谢大人对我三叔的关照。”
凌墨风遂来了兴致,想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
柳清妍但笑不答,约定去庄子上的时间,顺势告辞走了。
萧齐傍晚时分回的别院,小萧睿在院子跟随行来的奶娘和小厮们玩耍,见到萧齐回来,缠着要爹爹陪玩。
这段时日方嫣冷不在,父子两相处的时间多了,感情也愈发亲厚。
萧齐陪小萧睿玩了一阵,又一起用晚膳。刘大夫已安排专人服侍,不会来打扰父子二人。
五岁的萧睿还未正式开蒙,晚膳后,萧齐教导小萧睿认了一会字,让奶娘带去洗漱就寝,并吩咐下人备水来沐浴。
靠在木桶里,回想起今日从那双小手上传来的触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次日早晨,柳宅上下一片忙碌。
柳家如今就属清芷最让人忧心,她已满了十二,身体的底子又好,发育得不比柳清妍差,只是在身量上有些差距。
清芷去瞧新大夫,柳老太和柳老爷子都要跟着去。
上了马车,清芷表现得很兴奋。
她的智力跟三岁孩童无异,这两年又长期关在宅子内甚少出来,一路上坐立不安,嚷着要下车去玩。
柳家老两口一人一边将清芷按在中间坐着,才顺利到达萧齐的别院。
萧齐这边也已准备妥当,另收拾了一间静室出来做诊病之用。
客套寒暄时,萧齐对柳家二老执的晚辈礼。
柳家二老也不敢托大,客气地回礼。
刘大夫见萧齐对病患家人如此客气,在萧齐代为引见时也不敢显示傲慢之色来,能让萧大公子慎重礼待的人不多。
见礼过后,直奔正事。
清芷一直由柳老太照管,诊断时又不适宜太多人在场,柳老太陪着清芷入静室,柳清妍和柳老爷子则在萧齐的书房等候。
三人随意聊了一会,小萧睿来找萧齐。
漂亮的小孩总是讨人喜欢的,柳清妍见萧睿小正太长得好,就想逗逗他。
或许是方嫣冷在萧睿耳边叨叨得太多,小正太盯着柳清妍望了一会,突然来了一句:“你是小狐媚子吗?”
一语惊倒众人。
柳清妍楞了半响没反应过来,小狐媚子不就是小狐狸精?
我什么时候成狐狸精了?我勾搭谁了啊我!
正在她哭笑不得时,萧齐却已脸色大变,沉声呵斥道:“睿儿,是谁教你的此等鄙俗之语?”
萧睿大惊,哭泣道:“是娘亲说的,娘亲说……小狐媚子将爹爹的魂魄勾了去,不要……我和娘亲了,睿儿……是没有爹爹……疼爱的孩子。”
听他把话说完,在场之人神色尽不相同。
柳老爷子对萧齐属意柳清妍的事一无所知,一脸茫然之色。
柳清妍是又羞愧又生气。
她羞愧是因萧齐确实对自己有意思,生气是自己根本就没对萧齐动过心思,凭什么给她扣上一顶狐狸精的帽子。
冷静,冷静。
萧齐则是尴尬之极。
他对柳清妍的情意向来都是暗里表示,从未翻到明面上来过,突然被儿子这么一搅和,往后二人见面该如何相处?
恼羞之际,将萧睿从身前推离一怒而起,语气甚是严厉道:“看来从前是爹爹对你疏于管教,才导致你娘亲教会你一些污秽之词,往后该好好教导你才是。”
小萧睿从未见过萧齐如此严肃的神情,吓得收住哭泣声,惊恐地往后缩。
柳清妍见了心一软,深呼吸一下稳定情绪,走到萧睿面前蹲身下去,语气轻柔地道:“姐姐才不是什么小狐媚子,姐姐跟你一样是人呀。人怎会将人的魂魄勾了去呢?你爹爹如此疼爱你,又怎会不要你,你娘亲那是逗你玩的。”
小孩子心性纯洁,也很敏感,会察觉出别人对他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
萧睿瞪着一双朦胧泪眼,目光在柳清妍面上梭巡,见她笑容甜甜的,眼睛透澈明亮,里面一丝不好的情绪都无,泪光渐收,咧嘴笑了。
他伸出小手摸摸柳清妍的脸颊,轻快道:“姐姐,你笑起来好漂亮。”
柳清妍笑容逐渐放大,也捏了捏萧睿的脸蛋,道:“你笑起来也好看的。”
萧齐见此心里松了口气,面色也转柔和,唤奶娘来将萧睿带出去。
重新落坐后,萧齐的目光不再坦然,总是有意回避柳清妍的视线。
好在不久,那边的诊断结束,众人向刘大夫询问病情。
刘大夫却先不说病情,而是向柳家人垂询,“患病的这位姑娘在受脑伤之前,是不是精神上受过某些强烈的刺激?”
柳老爷子和柳老太面面相觑,他们真是无从得知。
柳清妍咬唇思考了一下,道:“若是一个一直都对你很不好的人,突然有一天变得对你非常好,可是这种好维持不了两天,那个人对你比以前更坏,这算不算是强烈的刺激?”
刘大夫微怔,道:“姑娘可否将情况说的详细些。”
柳清妍便将郭氏加诸在清芷身上的行为一一道明。
刘大夫听完后,叹道:“病因就是在此,这位姑娘所受的脑伤并不严重,导致其痴傻的主要原因在于亲娘的虐待。人啊,对于一样异常渴望得到的东西却又一直无法拥有,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若是有一天突然得到又再度失去,这种精神刺激比无法拥有的绝望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