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子,大概一米高,光头,身穿白色布裙。一个人静静地乖巧的抱着腿坐在房间的墙角处,头低着,看不到长相与表情。
黑色密封的小房间,除了一张铁床以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黑呦呦的,透着一股发霉的气味。
小房间的唯一出口,一个小小的隐蔽的铁门被打开了,白色的光芒透进了房间,那是白炽灯的光。那个低着头的孩子在灯光照在她身上的一瞬间抬起了头。
巴掌大的小脸瘦的没有二两肉,黑色的大眼睛安在脸上显得有些恐怖,苍白无色的嘴唇可以看出来唇形不错,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犹如轻舞的蝴蝶,迷花了眼。
眼睛有神,可以看出来孩子除了瘦了点,精神不错。可,此刻的毛苗苗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个人,是她啊!是她小时候啊,是她在那里的时候的模样啊!这个场景,是那天是那天是那天!没错,就是那件事情发生的那天。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不,不要看,不要看……那个样子不是我,不要看!
疯癫已经不足以形容毛苗苗此时的模样了,着魔?或许就是着魔了。双手疯狂的挥舞,企图遮住,可是这又岂是她能遮住的呢?
当她发现这是无用功后,开始揪着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黑色如丝绸的头发被折磨的像鸡窝,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秃了一块。这些毛苗苗都恍若未知,发不出声音就用动作来发出自己的抗议。
画面上,一排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发现了还清醒着的小孩。但,无所谓。实验品而已,清醒不清醒都没什么关系。这,就跟厨师是永远不会管案板上的肉的意见一样。
孩子被带走了,她双目中包含的是对未知事件的期待,还有无知的单纯。迈着自己的小步子,乖巧的跟在白大褂们的身后。脸上,挂着甜美和满足的笑容。
---不,不要去!不要去那里!
毛苗苗呼喊着,试图让无知的孩子回头,不要跟着他们走,快点逃跑,逃出这个鬼地方!
可是,她听的见吗?
孩子跟着白大褂们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有很多孩子没有见过的东西。她很好奇,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啪!手被打了,被一个看到她动作的白大褂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手红了,孩子羞涩的将双手藏在身后,揉捏着。手背火辣辣的感觉也让孩子很好奇,背在身后不停的触碰被打了的地方,一下一下又一下,确认着这名为疼痛的感觉是否真实。
白大褂让孩子躺在床上,孩子听话的爬上去,躺好。无知的看着白大褂将双手双脚锁住,顺便还给低头忙活的白大褂一个甜甜的笑颜。换来的,则是冷眼。
孩子不在意,怀着美好的心情静静地看着他们忙里忙外,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那灿烂依旧的笑容泄露了孩子的心情。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自她有意识以来,见过的只有一个从门外伸进来的手。粗糙,黝黑,肥壮,还有厚厚的茧子的手。只是这样,每次见到那只手的时候她都会开心很久很久。而,这次,见到了这么多的“同类”。
好开心,好想交谈,可是张开嘴却发现。交谈?是什么意思?嘴巴干涩的张着,楞楞的发呆,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词语让她很不了解,她就像一个纯真的婴孩,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晓得。
没有人教过她怎么说话,怎么做事,怎么问好,没有人。她自有意识开始,就一直一直一个人待在那个房间,吃饭也是用手抓,因为饿惨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不知道何为恐惧,寂寞,害怕。每天静静地看着黑屋子顶上那个小小的窗口,看着外面偶尔飘过的白云就是她的唯一消遣。恐惧?那是什么?寂寞吗?为什么要寂寞呢?
她的笑脸比谁都灿烂耀眼,她也比任何人都无知。
不过,对于这样的她来说,无知,或许才是最好的保护吧。
画面上,白大褂的准备已经完毕了,正聚在一起对着孩子比划讨论。冰冷的眼神,平淡的话语,就好像这上面躺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活生生的孩子。她不过是实验品罢了,这就是对于白大褂来说,孩子的身份。
嗓子已经冒烟了,但毛苗苗还恍若未知的呢喃着,企图抓住仅剩的一根稻草。泪水早已流淌干净,双眼红肿,视线也有些模糊。可是,眼前的场景却清晰依旧,就仿佛在自己的眼前一般。
双手僵硬,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张开握紧,关节处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那是骨头的碰撞声。
剧情在继续上演,白大褂们已经讨论完毕了,然后他们中间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身后的助理推过来一个车子,上面放满了孩子没有见过的东西。黑亮的眼睛不断的瞄向车子,好奇的张望。
不知者无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大刀,小圆刀,小尖刀,止血钳,蚊弯,微蚊,针持,扣卡……完整的一套手术用具,还有几个装了不知道什么药物的小瓶子。
白大褂带着医用手套,从小车上拿起小尖刀,用白色消毒布擦了一遍后才用刀子靠近了孩子。看了一眼孩子脸上的表情,口罩下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
刀,靠近了。冰凉的触感,让孩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呆呆的看着让自己特别不舒服的东西。脑门上出现了个大大的问号。
刀刃轻轻的磨着孩子早已被脱光了的身体,在心脏处比划了两下,然后稍稍挪下了一点。刀尖对着皮肤划了下去……
---不!不可以,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画面上孩子还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可毛苗苗已经承受不住了。本以为干涩了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可,不看是她说了算了的吗?那种场景,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清晰透彻的出现在她的脑海,甩也甩不开!
她那个时候承受的痛苦,折磨,全部,一丝不留的出现在心底,翻滚,冲刺。疼,比那个时候更疼。
后面的场景已经不需要再看了,她原原本本的回想起来了,她是如何痛喊,嚎叫,挣扎,又是如何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又是如何……
杀人。
力量,莫名其妙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充满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当她清醒时,那些人已经躺在了地上,除了白大褂还有很多穿着奇怪的人,明明刚才没有的……鲜血洒满了地面,尸体的惨状,散落在地的各种器材,仅剩她一个人……
全死了,他们全死了,被自己杀死的……可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何为死亡,单纯的以为他们跟自己无聊时睡觉一样。只是睡着了而已,她靠近戳了戳伤害自己的人,有些抱怨似的狠掐了一把,然后笑嘻嘻的冲着大开的门走去。
像个做坏事的孩子一样,猫着腰,静静地跑了出去。她担心的会被人发现然后被责骂,其实没必要,因为早就没有人会出来阻拦她了。他们,全部在那个堆满尸体的实验品……全死了呦。
阳光,她看到了阳光。看到了小草,小树,小花,很多很多新奇,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她觉得自己自由了,跟书上那些自由翱翔的小鸟儿一样,自由了。
她欢快的转着圈,跳动,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坏了这看起来脆弱无比的东西。
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真的……好开心。可是,为什么会有泪水从眼里滑下,为什么感觉好难过?为什么感觉……好恶心?
毛苗苗痴呆的抚摸着通红无光的双眼,轻柔的,一点一点,眉毛,睫毛,眼睛,脸颊,鼻子,嘴唇,向下,一直到达心脏。
画面,早就停止了。可是毛苗苗心里的场景却没有,她不由自主的回忆,回想,沉淀,让自己从新变成了那个小女孩。
她忍不住捂住嘴,胃不停地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
嗓子处不停有什么东西试图跑出来,酸酸的。她认为自己可能是生病了,强压着酸水不让它吐出来。
但,这只是开始罢了。
腿开始站不稳了,不停的抖动,越是用力,抖动的越是厉害。心底泛起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很担心,因为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
她想,可能是离开了那里的原因吧。思考了一阵,点点头。不舍的看了看美丽的景色,心底说了声再见,便捂着嘴急急忙忙的原路返回。
回去了,那种感觉一点也没有消去。反而因为看到满地的尸体,那种令人作恶的感觉越大强烈。她最终还是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大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