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拓是全单位公认的灵泛人,主意多,心思灵巧,干什么事又有恒心,而且嘴巴也能说会道,很会来事,领导原本准备好好培养他,谁知上面突然出了优化组合这么个政策,一切的计划都被打‘乱’,不过他倒也不用担心自己没人要。
果然,那些有钱承包店面的人,都抢着选林拓。为了照顾家里方便,林拓还是选了承包本村商店的那个人,那些既没钱又没人要的,就只有下岗了。
选林拓做合伙人的是个‘女’人,有家有孩子。林拓跟着那‘女’人干了几年,因为家庭的原因,那‘女’人没有‘精’力再经营商店,便采用分成的办法与林拓合作,她分给林拓三成利润,让林拓经营商店,她自己每个月只管收钱就是,两人变成了真正的合伙人。
大哥也没跟林芳一块回家,而是去农机站看四轮,买不起过过眼瘾也好。
从部队退伍后,林勇两年前已经结婚分家,他早就想买一部四轮拖拉机,可是钱一直不够,好不容易媳‘妇’阎萍从娘家借到些钱凑足数,四轮还没来得及买,林芳又犯病住院,林勇没跟阎萍商量,就拿买四轮的钱给林芳‘交’了住院费,就这还不够,一家人到处向亲戚朋友借。
可是,林芳得这个病,一次次住院,每次医生都会下病危通知书,在别人的眼里,林芳早晚是要死的,钱借给林家,就像填进了无底‘洞’,到时还不知能不能还上,所以,林家能借到的钱越来越少,要不是林拓将商店自己该得的利润让给合伙人一部分,那人心里过意不去,借了些钱给林拓。这次林芳住院的钱还‘交’不齐。
林芳记得,这种年年举债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自己上大学,二哥跟随去自己就读大学的城市陪读,机缘巧合做了几笔大生意,情况才有所改变,不但还清了所有的债务,生意还越做越大,最起码,林芳住院的费用再不用发愁。
在老妈一路的唠叨声中回到家。迎接他们的,先是一条浑身溜黑没有一根杂‘毛’的大狗,而后才是大嫂阎萍抱着侄儿出来。
看着那条黑狗。林芳又是一阵心痛,黑皮,是这只狗的名字,也是林芳给齐彪起的外号,如今两世相隔。他做他未来的亲王世子或太子,自己过自己在负债累累中的苟活日子,从此再无‘交’集。
不容林芳有更多的伤感,阎萍已开口:出院了?这次咋样,能撑多久。满脸的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凉。
林源民立时脸‘色’黑冷。没有理会儿媳的尖酸刻薄,一声不吭进了院‘门’。
十几天不见,小元元倒也不认生。伸手要‘奶’‘奶’抱,从儿媳手里接过孙子,董慧欣也没理会儿媳,站在院‘门’口笑着逗‘弄’孙子,等着林芳进去她自己再进去。已进了‘门’的林爸。站在‘门’里脸朝着院‘门’,也是等着林芳进去。实际上。老两口这都是在看着儿媳,唯恐儿媳趁自己两人不注意,故意撞或推林芳,这种事没少发生。
既然已经回来了,往后就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像以前一样总是被动不是办法,还是主动防备为好,林芳没急着进‘门’,而是笑着逗侄儿元元,来,叫声姑。
豆。
小元元‘奶’声‘奶’气而又嘣脆的一声叫唤,林源民和董慧欣原本绷着的脸,立时变成乐哈哈。
林芳又逗:再叫一声,姑。
豆。
再叫一声,姑。
豆,豆,豆,咯咯,豆,咯咯咯,豆,豆……
小元元似乎找到了好玩的事,叫起来没个停,把他自己逗得直乐。
哈哈哈。林芳也被小家伙逗得乐呵,林爸林妈更是哈哈大笑,就连脸‘色’难看的阎萍,也是忍俊不禁。这时,林芳才跟阎萍讲话:大嫂等了我们这么久,怕是冻坏了吧,天冷了,赶紧进去吧,别回头再冻感冒了。
阎萍愣了一下,依然出口刻薄:哟,妹子这回住院,是不是连脑子也治了,咋舍得对我这么好,给了笑脸不说,还知道心疼人了。
我这哪是心疼你,我是让你先进去,我后进去,这样你就没有机会在背后捣鬼。
想是这样想,林芳嘴里可不会这样说:我住院期间,大哥要往医院跑,大嫂一个人在家辛苦了,我再不懂事,这一点还是想得到,有啥事先进屋再说吧,小元元还小,经不住冻。
看了一眼在婆婆怀里玩得欢实的儿子,还有如‘门’神般,‘门’里一个‘门’外一个的公公婆婆,阎萍抬脚就往院里走,待她进‘门’几步后,林芳才迈步进院‘门’,离阎萍有好几米的距离。
林芳刚一进‘门’,前面的阎萍突然一个急转身,董慧欣紧走两步隔在阎萍和林芳之间。
阎萍倒是没有过来,而是问林芳:这次回来就不去上学了吧。
又是旧话重提,林妈虎起脸道:芳上不上学你说了不算,要是闲着没事,洗炭去。
没事洗炭去,洗白了再说,黑煤炭怎么可能洗得白,这是本地讽刺人或与人开玩笑的一句话,意思是说,对方闲得发霉,没事找事。
阎萍张嘴刚要反驳,突然脸‘色’一变,扭头就快步回了她自己屋,林芳不用猜都知道,大哥林勇肯定站在自己身后,而且脸‘色’不会好看。
林芳扭头问:大哥,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看四轮吗?
上前一步推着林芳往屋里走,林勇边走边说:没去,路上碰到个战友,好久没见了,聊了会儿天,他用摩托把我送到村口,拐的近道,比你们坐公‘交’车还快。赶紧进屋吧,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老站着不累呀。
我哪儿那么弱呀,这回觉着身上比以往有力气多了,不累。林芳倒并不是为了安慰家人才这样讲,她确实觉着不累,连她自己都觉着奇怪,她记得以前自己总是被‘抽’了筋般,软塌塌没有力气。
好好好,不累,不累咱也先进屋再说。
说着话,林勇已经把林芳推进了屋子,林源民和董慧欣随后进来。从林芳开始逗小元元说话开始,小家伙嘴巴就不停的说着话,说得那叫个不亦乐乎,不过谁也听不懂他在说啥。
林勇从林妈手里接过儿子,抛了一个高,小家伙也不知道怕,反倒咯咯咯直乐,阎萍这时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咖啡‘色’绒衣,乐呵呵的对林芳说:妹子,你二哥前几天拿回两件次品,一件大一件小,这件小的我给你改了一下,你试试,看合身不。
林芳还没说话,林勇皱眉喝斥:不是让你把大的改给妹子吗。
看了眼比自己矮了多半个头的大嫂,林芳笑着从阎萍手里接过绒衣,嗔道:大哥,大嫂生了孩子身子发福,当然要穿那件大的,再说,你看我这身板,穿大的也撑不起来呀。
阎萍赶紧接茬: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进里屋将外面的棉大衣脱掉,抖开新绒衣,林芳不得不感叹,还别说,大嫂虽然心眼有点歪,手却是真的巧,这件衣服很明显原先两片前襟不一样长,她用了另外跟衣服颜‘色’相似的布,不但补齐了短的那一片,接缝处还用线勾出‘花’样,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衣服看起来很是新‘潮’。林芳将衣服穿上,还‘挺’合身。
林芳小的时候不怎么长个子,在学校里无论是站队还是坐座位,都是第一排,而且瘦骨嶙峋的,看着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上了高中后,人还是那么瘦,个子却是猛长,衣服自然就显得短小,家里没钱给她买好衣服,便换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林拓每回出去进货,都会到那种简易的衣服加工厂,挑拣几件残次品,人家只收他一点成本费。
刚开始是董慧欣自己给林芳改衣服,后来阎萍见那衣服便宜,每次林拓把残次品刚一拿回来,她就抢着给林芳改衣服,有合适的,顺便给她自己也留一件,林拓也不跟她计较,后来再给林芳挑拣衣服时,也就给她也选一件,至于到底哪件给了谁,林拓倒也不用‘操’心,大嫂虽然小气刻薄,不过心思确实巧,再难看的衣服,经她的手后,也会变得好看,比老妈改的还好看,况且大哥也护妹子护得紧,反正只要少不了妹子的就行。
林芳原先的衣服都是董慧欣自己做的,就是林家全家的衣服,也都是董慧欣自己做,这在乡下很普遍,‘女’人家从小就会针线活,一般家里人的衣服,都是自家做。后来林芳考上县二中,离家二十里路,只能住校,看着别的‘女’同学一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林拓也想把自家妹子打扮好看点,觉着自家做的衣服还是有点土气,就开始给林芳买衣服。
从里间一出来,阎萍就用很夸张的语气夸林芳:哎哟,妹子穿上这件衣服真好看,不比那城里人差,不对,应该说比城里人穿着还好看。
当着林勇的面,阎萍从来都是衣服跟小姑子很亲热的模样。
顺着阎萍的话,林芳也夸:呵呵,当然了,大嫂你手这么巧,衣服怎么会不好看呢。
林芳的话音一落,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就连刚还在咿咿呀呀的小元元,也看着林芳不说话,好半天,阎萍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是妹子你长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