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滑过,最终却只是云淡风轻道:“这件事你还是得要问萧致彦将军心中是如何想的,一般都是他们二人闹哄哄地打架,我在一旁默默观看。**”
苏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苏逍果然无论在何处都能与人“打”成一片,就连此次出征的主将都没有放过。
虽然心中如此想,苏玉还是忍不住为苏逍解释道:“我大哥性子就是这般,平日里虽然爱与你们动动口动动手,心中其实是拿你们当兄弟的。”
秦砚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笑意,意有所指道:“我倒是情愿他将我当做其他。”
“其他?”苏玉怔了怔,反应过来以后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只好轻推了秦砚一把道,“其他你怕是做不成,不知帮他阿妹个小忙可不可以?”
秦砚顺着苏玉轻推的力道起身,对着苏玉躬了躬身,煞有其事道:“那不知苏二小姐有什么事情需要小的效力的?”
苏玉哭笑不得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不麻烦你了。其实我就是想问你哪里有清水,我想趁着夜色出去沐浴更衣。”
秦砚面上的诧异一闪而过,而后失笑道:“是我将此事给疏忽了,这营地附近确实有一汪山泉,只是军营之中全都是男子,大家素来无所顾忌,苏二小姐这个时辰出去怕是不太妥当,不若我将水为苏二小姐打回来,你就在军帐之中沐浴罢。”
苏玉转念一想确实如此,更何况自己如今身为信使,身份自然紧紧捂住才是,便没有再坚持什么,对着秦砚点头感激道:“那便有劳秦大人了。”
秦砚出去了之后,苏玉一人坐在帐中,听着帐外闲暇下来的士兵们嬉笑打趣吆喝着口号的声音,眉眼忍不住弯了弯。
心中被士兵们的动静勾的有些发痒,苏玉也扶着军帐内壁缓缓站起身来,腰部的伤势经过秦砚的医治之后好了不少,如今即便是大步的走动,疼痛也没有上午那般剧烈。
苏玉在帐内踱了一会儿步,便听到帐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守着军帐的卫兵恭敬道:“秦大人。”
知道是秦砚打水回来了,苏玉侧身躲到了军帐的侧面以防帐帘掀起时被人发现,方才站稳了脚步,就看到秦砚拎了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待到帐帘完全掩住,苏玉这才迎上去,看着秦砚手中的冒着热气的水桶问道:“我本只是想请你帮忙打桶清水的,怎么你还特意去烧了水?”
秦砚将水桶放到了军帐边角,拍了拍手道:“这个天气直接用山泉水难保不会着凉,更何况你本身就体寒,还是用热水比较好。”
本就知道秦砚做事细致,却未料到他能为了自己周全到如此地步,苏玉潋滟的眸光一动,口中低声道:“多谢了。”
秦砚一笑:“我现在便去帐外守着,你趁着水还未冷快些沐浴罢,若是有什么事情,你推推帐帘我便知道了。”
见到苏玉点头应了,秦砚这才放心地出了军帐,将帐帘小心翼翼掩好,秦砚对着依旧守在帐外的侍卫道:“既然我回来,这边便不用你候着了。”
那侍卫表情有些纳闷:“秦大人不刚刚才打了热水,怎么这便出来了?”
“水有些热,我放在帐中让它凉一凉。”
那侍卫挠了挠头:“要不我去给秦大人再打桶凉水回来罢,两桶水搀在一起水温便合适了,这样秦大人也省了再等了不是么?”
“不必了。”秦砚眸光闪着淡淡温柔之色,“今夜夜色甚好,即便在帐外候着也心旷神怡。”
那侍卫仰头一看被密布的乌云遮掩得朦胧不见光芒的半月,脸上的表情万分困惑。
心中着实猜不透这位清雅温润的秦监军心中想的是什么,那名侍卫躬了躬身:“那我这便退下了。”
秦砚笑着点了点头。
自那名侍卫走后,秦砚背贴着帐帘一动不动地静静伫立在帐外,因为此时睢城的天气已然临近寒冬,搭建军帐所用的都是布料厚实的毛毡,是以他其实听不到帐内苏玉的动静。
即便是如此,秦砚的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挂在面容上,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舒畅。
苏逍与萧致彦从外面执行军务归来,便看到秦砚悠然斜伫立在军帐外,月白锦衣印着阴沉天色,万丈月华仿佛尽被收入他清俊的眉宇之间。
虽然这幅情境不真实的像一幅水墨画一般,苏逍却依然不解风情的走上前去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拍,口中疑惑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砚侧过面容来看向二人,忍不住揉了揉被拍的发麻的肩膀:“出来看月色。”
萧致彦的表情似笑非笑:“怕是抗不住帐内的春~色,这才跑到外面来吹冷风看月色罢?”
苏逍冷冷的瞥了萧致彦一眼。
萧致彦连忙后退一步远离了苏逍,口中嘀咕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秦砚无奈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帐中的情况,晚上便把你帐中多出来的那床被褥拿过来。”
“这没问题。”萧致彦爽朗一笑,转身挥挥手道,“我现在便去拿。”
苏逍糟心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问道:“我们何时可以进去?”
“应是快了。”秦砚回答的话音一落,便觉得背后被人隔着帐帘轻轻推了一把,转过身来刚将帐帘掀开一条缝儿,手便被帐中人隔着帘子一扯,那条帐帘的缝儿被迅速重新掩了回去。
隔着帐帘传来苏玉压低的声音道:“莫要掀开。”
秦砚将手收了回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苏玉声音再度响起:“帐外可还有别人?”
秦砚看了苏逍一眼:“只有你大哥在,方才萧致彦将军来过,现在已经走了。”
帐外的二人都隔着帐帘听到苏玉轻舒了一口气,顿了顿,苏玉的声音响起,口吻中带着一丝吞吞吐吐:“我大哥换洗的中衣在哪里?”
苏逍闻言脸蓦地一红。
秦砚怔了一怔,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憋着闷在胸腔内的笑意道:“你大哥这几日太忙,来不及清洗,怕是没有干净的中衣了。”
帐内的声音倏然静默了下来。
苏逍用外强中干的口吻低吼道:“你这丫头,不穿自己的衣服,穿我的做什么?我虽是你大哥,我们也应该避嫌不是?”
苏玉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委屈:“你当我愿意穿你的?我收拾行装的时候中衣包在了最外面,滑山的时候全部被泥浆泡了,现在那些泥全糊在了上面,硬邦邦的哪里还能穿?”
苏逍面上的表情一僵。
秦砚在这时适时开口道:“苏二小姐若是不介意,便穿我的罢?就放在军帐角落的那个长形的檀木箱中,那件压在最底下的我还未穿过,你直接拿去便是。”
帐内的人沉默了片刻,半晌之后低低道了一声“多谢”,被紧紧攥住的帐帘倏然一松,传来一阵渐远的脚步声。
待到苏玉将一切穿戴完毕,两人掀开了帐帘进来,秦砚一眼便捕捉到苏玉外衫之下那件相对于她瘦削身材来说极不合身的里衣。
苏玉侧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将身上中衣的衣袖向上挽了挽,抬手一指帐内角落悬挂着的几件未干的衣物,尴尬道:“这几日多有打扰了,待到我的衣物干透了,便将身上的这件归还给与你。”
秦砚眉眼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温柔:“好。”
苏逍将秦砚凝视着苏玉的神情看在眼中,眉头不禁一蹙,几步走上前去隔开了秦砚的视线,开口对着苏玉道:“腰上的伤可好些了?怎么我走前你还卧在床席上不能动,如今便可以下地走动了?”
“本来便不是什么严重的伤。”苏玉道,“原本白日的时候每走一步还觉得疼痛难忍,如今一觉睡起来已然好许多了。”
“这便好。”苏逍抖了抖苏玉伏在肩头半干的长发道,“军营之中不比苏府,待到你的伤好得差不多,黎山的山体稳定了你便快些回去罢,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苏玉点头应了一声:“其实我离开时父将也是这般叮嘱的。”
秦砚站在一旁并未表态。
这时帐外传来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道:“苏副将,秦监军,我进来了?”
这个时候军帐中来人?
苏玉闻言一惊,正要向后躲,军帐的帐帘已然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男子面庞,那人嘴角勾着一丝得逞的笑意,一双弧度圆润的桃花眼与萧致墨的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只是不同于萧致墨眸中的清朗,他的眸光中泛起的却是不羁与豪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