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忤逆你王蓝田,会是个什么下场!”
正电光一闪之间,众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那声音听着慵懒,却不知怎么的让人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冷意刺骨的感觉。就像是骨头中就这样的侵入了冰水一般。
这个声音祝英亭说不上听过多少次,但是也不算少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他听过很多种。有温柔清和的,有满怀笑意的,有打趣笑谑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寒冷刺骨的。马文才的声音其实是很好听的,就跟流水轻抚过丝绸一般,带着清凉而柔软的触感,说不出的惬意。
祝英亭听得太多他满含微笑的声音,渐渐的把马文才从那个虚拟的电视世界中分化了出来。他一直以为电视剧中都是刻意这样刻画的,刻意把马文才刻画成一个冷血冷情,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一切的人。他渐渐的忘记了,马文才,他其实不止有着温柔英俊的外表,他更有坚毅冷凝的内心。只是在他面前,他永远都是那副温和的模样罢了。
马文才,他要是对谁冷着脸说出这样寒冷刺骨的话,谁的骨头都会这般抖上一抖的。
果不其然,台阶上那个瞬间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王蓝田,此刻的表情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好鼓起那几乎要随风而逝的一丁点儿勇气,这才没让自己活生生的跌坐下去。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你……你、你是谁?!”
祝英亭看着王蓝田这个窝囊的样子,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奇,他记得马文才长得挺好看的呀,明明不吓人嘛,为什么这王蓝田会吓得这么厉害?
“杭州马文才!”
马文才没有丝毫停顿的就报上了姓名,声音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但王蓝田的声音却更加颤抖了。祝英亭站得近,几乎可以瞧见他双腿细微的颤抖。
“我……我、我警告你啊,我可是……可是太原王家的王蓝田!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爹……我爹、我爹定会要你好看!”
明明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可还是死要面子。祝英亭啧了一声,这王蓝田,到现在都还没认清形势,真是蠢成了一朵奇葩啊。这俗话都说了,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在这杭州的地盘上,马文才可不止地头蛇这么简单。王蓝田要想在这尼山书院称王称霸,怎么着也要先去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儿才对吧。
愚蠢的人类呀,这下可真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喽!
祝英亭转过头去,就看见马文才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上,不置可否的一笑,还是那般的漫不经心。一双眼睛看起来无比清明,只是在这清明之中,似是无意,点缀着一点点阴鸷。如果不仔细注意的话,压根就看不出来。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慵懒,就好像正在说的话,只不过是三两好友在春日阳光明媚的下午打马郊游时所开的玩笑,无关大雅,无关痛痒,惬意非常,轻松非常。
“甚好!我正想看看你爹要怎么要我好看!”
说完这句话,他似是朝人群中扫了一眼。祝英亭站在人群里,冷不经的被他这么一看,愣在了原地。不会吧,这么远这么多人,不要告诉他马文才的视力这么好啊喂!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然后,祝英亭就瞧见他漫不经心的把手往身后一伸,他这才看清,原来马文才身后背着的,是一把弓!
那把弓,就算是祝英亭这个完全不懂的门外汉,也知道绝非凡品。整个弓身鎏着一层上好的漆,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有些耀眼的红光。整个弓看起来线条饱满,给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他淡淡的笑着,缓慢的伸出手去,从身后慢慢的抽出一把利箭来。那个动作在他做来真是无比的俊雅清和,就好像他正在拿着的,并不是能立刻置人于死地的武器,而是一把竹扇,亦或是一支毛笔。整个过程中他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如果忽略掉他身后背着的弓箭的话,他那个笑意确确实实是很迷人的。
王蓝田早已被他那个笑容所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马文才慢慢的抽出弓箭,然后慢慢的向他看来,最后慢慢的瞄准了他。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必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就会成为这个人的箭下亡魂。他可不认为马文才是在和他开玩笑,就算他再怎么不聪明不明事理,也该知道这个男人是多么的危险。
因为在马文才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绝对的蔑视。马文才看他的眼光就和看一只蚂蚁,看一个死人的眼光没什么区别。虽然他说不上来,但他感受得到,那是一种极致的煞气。如果他再不躲,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蓝田心中有个声音在大吼叫他快跑,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下的石板上,怎么用力,也没有办法把脚给拔起来。
“咻!”的一声,马文才的手一松,那支弓箭就撕破空气,带来一阵让人骨寒的轻声,直直的朝着王蓝田射过来!
王蓝田眼看着那支箭以肉眼几乎不能见的速度朝自己飞了过来!简直胆子都要被吓破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王蓝田甚至听见了死神桀桀怪笑的声音!
不仅王蓝田快要被吓得尿裤子,底下的众学子也被这样惊险的场景吓到了。谁也没想到来尼山书院的第一天,就碰见了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广场上虽然有上百来号学子,但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祝英亭第一次见识到马文才的这一面,惊异与新鲜并存。马文才放出那支弓箭的那一刻他闭上了眼睛,真是非常不忍心看到王蓝田这朵奇葩被当成靶子!虽然他的确很欠揍的确很让人讨厌,可是还是觉得有点可怕啊嗷嗷!
“嘭!”的一声!
意料中的杀猪声并没有应声传来,好一会儿,祝英亭才奇怪的睁开一只眼,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知一睁眼就看见梁山伯拿着一块木板挡住脸颊站在王蓝田身前,马文才的那支箭力道极大,直把梁山伯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冲击得倒退了几步。而王蓝田,早已吓晕在了地上。
祝英亭心里哎哟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这个梁山伯啊,当真是宅心仁厚,竟是丝毫不在意这王蓝田对他的所作所为么。没瞧见底下那些人都在呼好么,就偏偏你是好人!还要送医馆去!
祝英亭撇撇嘴,他虽然不是什么大恶之人,可是要他这么快就原谅这样一个看起来让人直犯堵的纨绔子弟,他可做不到。他才没梁山伯那样的胸襟呢。
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同于刚刚那般的冷凝不近人情,这声音又恢复了以前每一次相见时候的温和:“英亭,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祝英亭转过头一笑,“马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哦?”马文才挑挑眉,沉吟半晌,笑道:“不过半月耳。英亭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文才就好。”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见祝公子,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哪!”方芜临还是那样的口气。
祝英亭这才注意到马文才身边站着的两个人。一个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好吧祝英亭承认,也许是他的错觉。另一个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种气质,说是清冷又觉得有些过了,说是温润吧又让人觉得不大合适。反正就是他虽然也在笑着,却让人觉得冷淡又疏离。正是秦语欢。
“咳咳,这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用在这里好像有些不合适哈?”
“是嘛?那祝公子说说,哪里不合适了?”
“这个……”祝英亭为难起来,这要他怎么说?难道说这话是用来形容男女之间而非男男的?这样也太别扭了些吧。
“好了,芜临,”马文才适时的出来打断方芜临,这才给了祝英亭一个台阶下“你就别为难他了。”
祝英亭松了一口气,偷偷的打量了那个方芜临一眼,心想这人明明看起来笑盈盈的,怎么眼光这么奇怪?为什么被他这样笑着漫不经心的瞧着,竟会莫名的产生一种窘迫的感觉?真是太奇怪了。祝英亭想了好一会儿,想不通也就丢在了一边,朝马文才笑笑,道:“方才我姐……我哥哥跟着梁山伯去医馆了,我这就去找他。暂时再见了。”
“嗯,去吧。”马文才笑这朝他挥手:“我也正好有事要忙。”
祝英亭挥挥手,遂头也不回的走了。那身影在马文才看来,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马文才想起他方才那番被方芜临问得窘迫不已的样子,脸上微微泛着红,甚至连那白皙的耳朵尖,也染上了一点点粉色。不由得在心底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个祝英亭啊,还真是有趣得紧。
“文才,你笑什么?莫不是也和我一样?”方芜临似是第一次瞧见马文才笑似的,忍不住打趣起来。
马文才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怎么?我笑笑都不能么?”
“不是不能。”方芜临和秦语欢对视一眼,笑道:“只是你笑得,着实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哪里不奇怪了?文才,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在你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可真是太奇怪了。我文辞不通,你可以问问语欢。”
“咳,”秦语欢轻咳一声,慢慢道:“要说哪里奇怪,就是这个笑容的成分太奇怪了。文才,你那个笑,真是宠溺与甜蜜并存啊。”
“就是就是!”方芜临一拍大腿,笑道:“就是这个感觉!语欢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啊!”
“有吗?”马文才摸摸脸,有些不确定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