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江南后,不等安置客栈,易轻轩就探着腰,身着便服,悄悄的下了马车,没一会儿就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前来接见的百姓守在两侧,让易轻轩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在抵达城门之时下来。
熙熙攘攘攒动着的人群阻碍住了前行的方向,易轻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却不慎踩到了一个人的脚,待回头道歉之时受害者早就不知被人群涌向了何处。
穿过陌生的大街小巷,没有了川流不息的人群,易轻轩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年夙的画像四处询问,数次无果后,易轻轩就开始怀疑皇兄消息的准确度了。
“喂,站住,你踩了我的鞋就不知道道歉吗”?来人气冲冲的跑来,一把拽住易轻轩的衣袖,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子,怒声质问道。
因不慎防备,易轻轩被拽的一个趔趄,回头就看到了一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眼珠像乌黑的玛瑙,此刻其中充斥着怒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容貌略有风流少年的佻达。
易轻轩眸子的视线落在被人紧拽的衣袖上,不禁轻皱起眉头,“抱歉,方才在下急着赶路,不小心踩到了您,想道歉之时……”!
“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瞥见罪魁祸首相貌的那一刻,蓝月玺顿时哑了音,一张一合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易轻轩取下腰间的钱袋,塞到这人手中,“方才确实是在下失礼,这点就当给阁下赔罪,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语毕,却没见这人松手,易轻轩心中多了几分不耐,紧绷着薄唇,沉声问道,“敢问阁下还有何事请教”?
“请教不敢当”,蓝月玺掂了掂钱袋,随手又扔给了眼前人,方才嚣张跋扈的气焰变成了温文儒雅的笑颜,薄唇间溢出一抹坏笑,钱这种东西自己多的是,“陪小爷我玩一晚,就放了你”!
江南之中谁人不知晓蓝家的小公子蓝月玺,喜好男风,风流至极,得理不饶人,从不肯吃一丁点亏,可是对于看上眼的人,向来大方至极,只不过能让蓝大公子看中的人,几乎是没有。
易轻轩冷眼瞪了这人一眼,将衣袖从这人手中拽回,“如果阁下没有其他事,就请让路”。
“让路”?蓝月玺差点没笑出声来,眼前人的相貌及气质,像极了小人书中的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难觅良人,怎么可能就轻易的放过他,“如此良辰美景,岂不是太浪费了”!
易轻轩没想到这大街上竟有人这般大胆,眼前人言语轻挑,说话还带着一股奶味儿,与阎衾说话的口气如出一辙,让人生不出厌恶,即便是这般,易轻轩仍是不喜,直接拂袖而去。
眼睁睁的看着,看对眼的人离开,可不是蓝大公子的性情,快步跟了上去,大气的说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江南人士,一夜一万两如何”?
蓝月玺眸底闪过一抹微光,就不信这人不为所动。
易轻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人怎么跟牛皮糖一般,甩不掉。
“二万两”?蓝月玺见这人真的不为所动,不禁有些着急了,厚着脸皮跟在这人身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话用来眼前人再好不过。
易轻轩额头上青筋暴起,停下了脚步,眸子的余光瞥见了身旁人欠揍的表情,抬眸就看到一旁的春香园,“阁下若是发情,此地正适合阁下”。
“里面之人,怎么比得上公子你”,蓝月玺笑的一脸猥琐,俊逸的眉眼中透露出浓浓的痞意,讨好的说道。
虽然这蓝大公子向来没什么耐心,可对看上眼的人,可是言听计从的厉害。
“你知不知道哪里地势偏僻”?易轻轩轻挑起眉头,沉声问道,这句话中,仿若话里有话。
蓝月玺以为这人是同意了,喜上眉梢揽住身旁人的肩膀,套近乎的说道,“我可知道一个好地方,对了,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名字”?
怀中美人冷着脸,蓝月玺全然不把这种小事儿放在心上,连生气都这么好看的人,自己又怎么生的出气。
易轻轩克制着将这人收拾一顿的欲望,任由这人揽着自己的肩膀,这大街之上人来人往的,这人不要脸,自己还要呢,贸然出手终归不好。
没一会儿,偏僻的小巷子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易轻轩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大步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真是难为这种贵公子竟知晓这种偏僻的地方。
“王爷,您这是”?夫晏满脸诧异的看着不远处从暗巷中走出来的人,疑声问道。
“没什么,可打探到年夙的消息”,易轻轩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这贵公子怕是要有几天下不了床。
“暂时没有,圣上让属下请王爷您回别苑”!
“别苑”?不是说安排在了客栈中么,怎么会是别苑,易轻轩心生疑虑,反问道。
“是江南蓝家的地方,此地戒备森严,之前是练兵之地,知府大人不放心圣上的安危,执意安排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易轻轩低声言道。
忽然暗巷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夫晏闻声准备赶去,却被王爷拦住,忽然想起方才王爷就是从小巷子里出来的,“王爷,那是您……”?
“不必管他,登徒浪子而已,我们先回别苑,江南如此之大,不耗费几日,恐难得到他的线索”。
“属下明白”!
昏暗的巷子中,蓝月玺忍痛扶着一旁的砖墙站起,脸庞处一片乌青,舔了舔嘴角的血渍,胳膊关节处跟断了一般,疼的厉害,真是该死,没想到阴沟里翻船。
蓝月玺怎么也想不到,那俊逸如画的人,修为竟如此之高,要不是自己蓝家的修为阻挡着,今日不断条胳膊也要断条腿,等待让爷查到你的身份,再好好收拾你。
忽然,一张皱巴巴的画像映入蓝月玺眼眸,画像之人一笼红衣薄纱,面容如灼灼桃花,眼神如鬼魅般妖冶,薄唇像是用血液染红的一般,这幅画像应该是从刚刚那人手中掉下来的,难道他在找人?
蓝月玺凝眸盯着画像看了半响,将画像收入囊中,下次再见到那人定要狠狠的揍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夜色攒动,书房之中,易憬君微皱着眉头,手中的白字举棋不定,不知该放在何处来解燃眉之急,“没想到几年不见,择煜的棋艺到时增进不少”!
“皇兄天天忙于政事,那有我这么闲来研究棋局”,易轻轩单手托腮看着棋局,这盘棋局,正是自己居与年夙的庄园之时记下了,如今那颗歪脖树下的棋局自己仍记忆犹新,只是如今自己才明白过来,那千年之尸,死而不僵的棋局,是一对恋人决裂的场面,年夙曾说过那是他师尊苏绯辞所下之琪,难道年夙真的是苏绯辞的遗孤?
“择煜在发呆”?易憬君斟酌了半响,白子悠然落下,嘴角处挂着一抹浅笑,好看的丹凤眼中露出一抹微光。
“没”,易轻轩下意识的否决道,再观棋局,决裂之势已稍有缓和,果真棋局如战场,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对了,上次顾丞相向朕提起他的女儿,顾沫涵”!
“皇兄提这件事作何”?易轻轩端详了一眼棋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落下的黑子将白子的去路狠狠的堵死。
“自是为你的婚姻大事,朕知晓你中意与那名唤年夙之人,可他已一年之久没有消息,并非朕不重情意,只是不想让你错过顾沫涵这么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人”,易憬君的白子轻易的突出重围,瞥见自家弟弟诧异的目光,笑着解释道,“这盘棋局,看似要致对方于死地,实则处处留情”!
易轻轩干笑一声,继而落子,“我的婚姻大事还不着急,倒是皇兄你”!
倘若让皇兄知晓那顾沫涵并非女儿身,不知皇兄的反应会有多有趣。
“朕忙与政事,无暇顾及这些”。
“我只中意与年夙,也无暇顾及其他”,易轻轩手中的黑子重重落下,正如皇兄所言,这棋局看似要逼死对方,实则处处透露着不忍。
“哈哈,这是你的私事,朕不会强迫与你”!
“皇兄,时辰不早,明日还有去灵山寺上香,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易轻轩起身拿起一旁的玉壶倒水,心思全然没在下棋上。
“择煜这是送客的意思”?
易憬君笑着站起,全然没有往日朝堂之上身为帝王的威严。
“我可不敢撵皇兄你走,自当自己离开”,易轻轩轻抿了一口茶水,回到别苑之时才发觉年夙的画像被自己弄丢了,看来需要重新画一副。
“明日一早知府与蓝家会来拜见,到时候你必须到场”!
“这蓝家是何人,竟能与江南的知府并列其中”?
“蓝家是江南的首富,正如择煜所言,时辰不早,快些回去歇息吧”。
易轻轩撇了撇嘴角,行礼告退。
易憬君望着离开的身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择煜始终不相信年夙已然离开这世上,这整整一年,除了参与政事,便是苦苦寻人,再这般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必须快些想办法将他从中场单相思中脱离出来。
“卑职参见圣上”,半盏见王爷离去后,才在书房中现身。
“半盏,你跟在择煜身旁已十年有余,你是姑娘家,告诉朕,择煜如今陷入的深浅如何”?易憬君仍旧端详着这场棋局,沉声问道。
“回禀圣上,主子的性情您定然清楚,他认定的事极难改变,只能慢慢让主子接受年公子已去世的消息”。
“择煜与那人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朕就不明白,他怎会用情这么深”。
“卑职斗胆一言,或许是圣上您还未遇到意中人的缘故,卑职认为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相处,有时候,只需一眼,就牟定那是想余生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