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酒正想着如何逃走。
却忽听君行止重重磕了一个头，“我已经证明我没有杀死那个丫头了。你们是不是按照承诺放了我家鸢儿……”
她的眼里写满绝望，“我这副残躯败体也不想苟活，但我的鸢儿是无辜的。”她抬头望向白黎棠，乞求道，“所有的罪责我都能一力承担，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
“阿娘……”玉兰，或者说是君鸢低声叫了一句，“要活我们一起活……”
“你莫要胡说！”君行止重重呵斥了君鸢一声，“是阿娘罪责深重。惹了不该惹的人……”
她目光闪烁的跪在白黎棠脚边。伸手去拉白黎棠的衣角。白黎棠却微微一侧，躲开了。
“白黎棠，你我之流从来都是站在高高殿堂之上，点头之间便是众人生死。但也因为这样久经杀伐，看惯了尔虞我诈、城府算计。更明白一件事——‘软肋’这种东西，还是毁了比较妥当和安全。”她的眼睛闪了闪，而语气异常平静，“但如果，你没有办法下狠心毁了这根‘软肋’，那么就说明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了。”
“于你，是温小酒。于我，是君鸢。”她道，“我知道白黎棠是出了名的狠厉人。但我只求你，将心比心一回、慈悲一回，把君鸢当做……温小酒一回。”
良久的沉默。
似风声，似雨声。似夏季最热最闷的阳光。
白黎棠的一声冷笑，却轻易划破了它。
他居高临下瞥一眼君鸢，嗤道，“哼，她也配和温小酒作比较。”
不过，话虽这样说。他却从容的负手、转身，走向房门的方向。脚步声浅浅。落地几乎无声。白黎棠擦身从温小酒身边走过、就这样走出了房门。
见白黎棠这样走出去了，君行止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眼里闪了闪泪花，伸出枯瘦的手掌摸了摸君鸢的鬓发，勉强笑道，“好孩子。阿娘抱抱。”
其实。这是君行止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认玉兰做女儿。
玉兰乖巧的靠过去，藏在君行止的怀里，“阿娘……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下了船，我们就找个好地方躲起来。再不出来了……”
啪嗒。
一滴眼泪正砸在玉兰的头顶上。重重的一下，却转瞬雨点一样碎裂开来、消失不见了。
“阿娘作何哭了？”玉兰依旧躺在君行止的怀里，低声问道，“是不是想起阿爹了？”
许久的静默，没有回答。
“阿娘？”
君鸢这才从君行止的怀抱里抬起头来。
“阿娘！”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捂着君行止的嘴巴。
君行止的嘴巴在流血。好多的血……
“阿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流血的！”君鸢慌乱的伸手去捂母亲的嘴巴，那血却像开了泵的水龙头，就这样不停的往外流。她的手都染红了，那血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是咬舌自尽了。”枕月还在那里。所以便随口提醒了一句，“水南女君果然是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看这力度至少有八分全力。”
“公子……公子！”君鸢扑了出去，跪在枕月脚下，泪蒙蒙哭道，“求你救救我阿娘！求你！”
“你还不明白吗？”枕月无动于衷的站着，“白黎棠的意思是饶了你。可从来没有答应饶你母亲。她惹了不该惹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就应该自行了断了。”
“公子，公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君鸢突然眼里发光，带着哭腔道，“水南……我将水南一国让给你！求你救救她！”
“遍地美人的水南一国……的确是一笔诱人的好买卖。”枕月双手环在胸前，似是思考，“不过，为了一个水南去得罪白黎棠那瘟神，这买卖可不怎么划算。”
怕是他位置还没坐稳。就被白黎棠一脚踹下水南帝君的宝座了。
他摇摇头，“你还是好好给你母亲准备后事吧。”
“阿娘！阿娘！”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君行止已经撑不住了。她的手紧紧攥着君鸢，又是一大滩血从口中吐出。
她充满死气的眼睛用力瞪着自己的女儿。瞳光却涣散着消弭下去。
她不甘！但又能如何！白黎棠！白黎棠！死前最后的一点执念，在唇齿间流连。
忽的一抹身影浮在她模糊的眼前。
她这才注意到角落的那人！那人，那人……那双眼睛！
温小酒！
她的手指高高抬起，向温小酒的方向指过去……
可那最后的气力。却最终散尽。
“扑通”手腕重重垂落。她，水南的第一任女君君行止——就这样玉殒香消了。
温小酒听见玉兰悲痛的哭嚎喊叫。她亦然看见了君行止最后高高向她抬起的手指。她认出了她，她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是怨怼、抱歉还是其他，皆不得而知了。
温小酒忽然觉得满目悲凉。鼻尖的血味道浓重。她感觉从心底、胃底涌起一种恶心的感觉。这视人命如草芥的异世，都令她作呕！令她恐惧！
“噗！”
温小酒喉间有什么一口吐出。
她以手承接。竟是血……黑色的血……
自己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腿脚一软就这样摔了下去。
“咚”一声没来由的闷响。
温小酒重重昏倒在枕月眼前。枕月看着地上的吐了满手黑血的温小酒，表情更加嫌弃。这一回连鼻尖都捏了起来，冷冷笑道，“看来——药效终于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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