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府城郊外的一处树林,突然之间失了天火。熊熊火焰燃起,把这个黑漆漆的夜,瞬间照量。
冷逸阳寒着一张脸站在远处,瞅着眼前的这一切,打了一记口哨。原本还在射箭的人,纷纷收手,排队有规律的来到他跟前。
这是一群穿着铠甲的人,是宋将军所带的兵。宋文功将军走到跟前,抱拳一下,道:
“我们的任务完成,还请阁下跟王爷说一声。”
“多谢宋将军。属下一定据实以告。”冷逸阳还礼,目送着大部队离开。接着,他带着一小队人马,也离开了这片火海。
原本熙熙攘攘的黑夜,因为他们的离开,又回归了平静。除了前面那片火海,时不常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被这阵咳嗽声打破。慕容枫跟耀公子互相扶持着走出火海,堆坐在一旁的路上,拼命喘息……
……
安平王府的书房,朱厚雄仍旧在那里等待。冷逸阳推门进屋,单膝跪地,道:
“主子,逸阳回来了。”
朱厚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算是放下。从主位上下来,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说:“起来吧。怎么样了?”
冷逸阳起身,再次抱拳一下,才开口说道:“宋将军一共带了三百余人,大家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开始放箭。差不多两刻钟时,树林着火了。”
“属下命大家收手,请宋将军带人离开。属下又看了一会儿才回来。估计……对方顺势惨重。不然不能这么做,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嗯。”朱厚雄颔首,冷笑一下摇摇头,继续说道,“冷曦阳要向王妃告状。本王命你让他打消念头。不然……本王让冷依依去乐丫村伺候厦公公。”
冷逸阳闻言摇头,看着朱厚雄坦诚的道:“主子,恕属下逾越。这件事儿,属下不能管。至于您说的这个……估计也不能实现,王妃不可能让依依走的。”
“……”
朱厚雄突然觉得好憋屈。一个佟雪莹,直接压得他无可奈何。如今眼前的这小子竟然不畏惧他,他是不是该……
“我看你是不想好好过了!”
门外突然的声音,让书内的两个人瞬间打了个哆嗦。尤其是朱厚雄,没想到媳妇会过来。已经丑时了,她应该在睡梦中才是!
佟雪莹推门进屋,看着站在书房中央的冷逸阳摆摆手,道:“出去吧。”
“是,王妃。”冷逸阳应完,冲朱厚雄抱拳行礼一下,转身走了。
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佟雪莹走到四爷跟前。想都不想,伸手就打了他肩头一记。怨怼的看着他,说:
“你能耐啊!居然为了兄弟,自己的安危不要了?如果不是冷曦阳搬出来我的名字,你是不是真的就跟她进了树林?”
朱厚雄看着满脸怒火的女人,自知理亏的点点头,没给自己多做辩白。佟雪莹瞅着他的样子,悲怆的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道:
“你可想过进去之后的结果吗?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认为我能独活吗?”
这一刻的佟雪莹反倒平静了。不吵、不闹、不发作。只是木讷的看着地面,静静地说着。她是平静的说话,可听在四爷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震撼!
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夫妻俩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许久,佟雪莹起身,再次平静的开口道:
“子毅,日后我不会管你。总之你要记得,你活着、我在;你没了,我不独活。”
说完,迈步朝门口走。伸手要开门的时候,身后一阵热浪袭来,瞬间把她圈在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四爷一个劲儿的重复这句话,不停地重复,不停地重复。
一直控制自己的佟雪莹,在被他抱着的那一瞬间,顿时彪了泪。从他怀里转过身,使劲儿的捶着他的肩头,怨怼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我是你的女人,你孩子的娘。你怎么可以因为兄弟而抛弃妻子啊!你想过没有,真要是进去,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呜呜……呜呜呜……”
终于,佟雪莹崩溃了,抱着他呜呜痛哭。四爷心疼,紧紧地搂着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得妻如此,他此生都满足了……
……
转天,府城郊外的火仍旧再燃。官府出动官兵去灭火,不过根本无济于事。火势很凶,除了不会蔓延,只能任由它自己燃灭。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就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有说是触怒天神的,也有说是谁在林间过夜,火堆失火的……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让刚刚上任的府尹冯昊阳,是各种头疼。火势灭不了,等火烧完,那一片地可就能露出马脚,真的让他很难办。
佟雪莹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她是寅时末跟四爷回的房,这会儿正紧紧抓着四爷的衣襟睡觉。人有三急,四爷想去方便,可只要一动,她就紧紧往怀里靠,让他根本没法走。
看着牢牢圈住他腰身的女人,四爷突然有些愧疚了。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也不会惊吓到如此地步。
无奈,只有忍着。
紧紧地搂着媳妇儿合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又过了一刻钟,四爷真的是等不及了。无奈之下强迫自己起身,佟雪莹瞬间醒来,开口就道——
“你干嘛去!”
慌乱的眼神,凌乱的呼吸,无不告诉他,她好害怕。
四爷回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脖颈处一记,说:“宝贝儿,我实在忍不住了,得去方便一下。你等我,完事儿我就回来。”
佟雪莹松了口气,看着大亮的屋内,点点头,给自己解释着说:“睡毛了,你去吧。咱们是该起床了。”
四爷心疼,在她额前又亲了一口,这才下地穿鞋出去。佟雪莹坐在炕上看着火墙,半天都没有动弹。房门推开,红霞端着水盆进屋,看着她木讷的样子,道:
“王妃,您怎么了?”
“啊?没……没事儿!”佟雪莹摆手,掀开被子下地穿鞋。眼睛红肿的不行,红霞体贴的拿了个并帕子过来,交给她。小妮子想了一下,踢掉鞋子,重新躺回炕上,把帕子敷在眼睛上。
红霞看着地上散落的衣服,弯腰把它们都捡起来。躺在炕上的女人,听到“窸窣”的声音,淡淡的说:“别误会,我这么大的肚子,你们主子什么都做不了。那是我昨天生气,扔的!”
“……”
红霞满头黑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理智的保持着沉默,把衣服捡起,拿出房间。正好四爷回来,红霞屈膝行礼一下,出去了。
四爷回房,洗了洗手,看着炕上敷帕子的女人叹口气。走到炕边坐下,伸手摸着她的小脸儿,略带歉意地说:
“莹儿,眼睛很难受吗?”
“没有,就是肿的闹心。”佟雪莹不炒剩饭,所以昨天的气早就在睡前跟他发泄完了。伸手反握着他的手,又说,“冷妍呢?她起来了吗?”
“好像也没有。昨天太累了吧,不过南宫紫苏起来了,正跟冷依依在院子里玩呢。”朱厚雄脱下鞋子,躺在她的身边,伸手把人搂回怀里,继续说,
“那小姑娘长得好看,像北冥冷妍。”
“我昨天就匆匆看了一眼。冷妍怎么还没醒?她的身体……怎么样了?”佟雪莹没有忘记那日在驿站,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冷妍中毒了,没有多久的寿命。如今人回来,也不知道冷曦阳他们诊断的如何。昨天晚上回来的晚,凌晨的时候又干仗,真是累死她了。
面对娇妻的问题,四爷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情况不乐观,但冷岳阳说也不至于太悲观。他们治吧,不能保住命就帮她把孩子带大吧。”
“嗯,尽人事、听天命。”佟雪莹说完,拿开眼睛上的布巾。冰敷过,双眼舒服很多。坐直身子,看着屋内,试探性的说,“现在……巳时了?”
四爷没有开口,不过却点了点头。起身穿鞋,伸手掖了掖她鬓角的碎发,说:“莹儿,昨天让你担心了。可是我真的不相信致远会那么做。”
“没错,你说的都没有错,我确实是希望用自己的血来唤醒他。可关键的时候我没有做,因为冷曦阳提到了你,你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子毅,我们不说这个了。”佟雪莹扣住他的大掌,俏脸在手心摩挲了几下。说太多反而会让人多想,倒不如就这样吧,一切顺其自然。
只要他看重自己,就比什么都重要!
大大的抻了个懒腰,下地穿鞋。挺着肚子站直身子,小妮子指着肚子上的球,说:“我胖的,都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儿了。”
“没事儿,爷儿稀罕。”四爷满脸宠溺,搂着她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