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串城出来，已经是戌时二刻。佟雪莹吃了不少，并没有坐马车，而是被冷依依跟红霞搀着，在街上散步。京城这边，只要没过二月二，那还算是在正月里，偶尔还能听到放鞭炮的声音。
走了差不多一条街，佟雪莹有些累了。冷依依冲后面招了招手，冷逸阳赶紧赶马车过来。红霞轻声的开口道：
“王妃，咱们坐车吧。您走的时间太久，累。”
佟雪莹看着马车，又看了看夜空。叹口气，说：“我还不困，如果我说我想去天牢，你们会不会同意？”
红霞等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吱声了。去天牢看谁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主子在，他们就不用这么为难，可是现在……
冷曦阳想了一下，抱拳行礼，道：“王妃，您一定要去吗？”
“我想去。”佟雪莹开口。
只是“想”，没说“要”。那便是有商量的余地。冷曦阳跟冷逸阳交换一下眼神，再次开口道：“既然王妃想去，那树下等自然会陪同。但有一点，王妃能否答应？”
“嗯。”佟雪莹点头，轻笑一下，说，“什么事儿说吧，我自然不能难为你们。”
“多谢王妃。”冷曦阳等人纷纷行礼，这才说道，“王妃，不管佟老爷说什么，您都不要信。主子对您是真的，我们都知道。”
“我也知道。”佟雪莹笑眯眯的说着。伸手轻拍冷曦阳的肩头，又说，“放心吧。我只是跟他告个别，没有旁的。不管怎么说，他也算给了我生命。如今我要走了，自然不能不知会一声。”
“既然如此，那王妃请上车，我们这就出发。”冷曦阳侧身比划个“请”的手势，红霞跟冷依依扶着她上了马车。众人坐稳之后，冷逸阳扬起鞭子，缓缓前行。
马车“吱哟……吱哟……”的行走，暗处突然窜出了两个人。戴面具的耀公子，还有一个是慕容枫。
“慕容少庄主，刚才你可听到他们说什么了？”耀公子依旧哑着嗓子，在这个夜色中，多少有些惊悚。
慕容枫倒背着手，冷笑一下，道：“你功夫这么高都没敢往前凑合，我怎么可能。朱厚雄身边几个‘冷’字辈不是白给，怎么可能会靠前偷听。”
“啧啧啧……”耀公子咂舌，随后撇嘴一下，道，“慕容少庄主还真是谦虚。不过听不到就听不到吧。反正本公子在他们回王府的必经之路安插了埋伏。”
“朱厚雄偷摸走了，本公子自然要给留下他最在乎的人。慕容少庄主，您要不要跟着一起过去看看热闹？看看他的几个‘冷’字辈，是否是能耐的。”
慕容枫面不改色，把玩了一下手指，清冷的说：“本庄主没那兴趣。你若不想回去休息，那我可走了。你愿意看就看吧，反正别庄杀人那一幕，本庄主是看够了。”
说着，慕容枫转身就走，根本没有任何迟疑。面具下的耀公子眼神狠戾，随后朝反方向走。既然你想暗处行动，那就由着你吧。
反正对你……是不相信的！
……
佟雪莹等人来到天牢，大门口都是重兵把守。这几日陆续抓进了不少人，自然对这的兵力就要加强。把门的狱卒见他们几人，不禁开口道——
“什么人到此，报上名来？！”
冷逸阳飞身到跟前，从腰间掏出腰牌。狱卒一看，忙恭顺行礼，说：“不知安平王府到此，小的逾越。”说着，几个狱卒全部单膝跪地、行礼。
佟雪莹等人走进之后，小妮子开口说：“起来吧。本王妃过来看个旧人，可否行个方便？”
“是。王爷早就打了招呼，若是王妃单独到此，我们不许拦着。”狱卒说着起身，侧身把人让进去。
红霞等人听到狱卒这话，纷纷松了口气。看起来了解王妃的，只有他们主子。既然主子都下话了，他们自然也就不用顾虑了。
佟雪莹走在前面，天牢内部灯火通明，倒没有那么阴森的感觉。朝底部行走，到地下二层的时候，狱卒拿来大衣交给红霞，说：
“给王妃披上，下面很冷”
“多谢。”红霞接过来，轻柔的给佟雪莹穿上。
狱卒很细心，佟雪莹对他的印象也很满意。今日看的这几个，跟按日见得都不一样。估计是换班了吧。不过想想也是，现代都有黑白班颠倒一说，这个地方自然也会有。
刚穿好大衣，就听到不远处两个人的谈话——
“哎，前段时间不是传安平王妃是以前的那个佟府大小姐吗？怎么现在没信儿了呢？”
“谁知道，肯定有人压了呗。你别没事找不自在，到时候头儿又该骂你了。”
“你看，我这不是就跟你说嘛。这会儿天都黑了，谁能来天牢。”
“那你也小心点儿吧。”
“哎呀我知道。不过你就不好奇？她是不是那个佟府的小姐啊。若她是，他爹就关在最下面，她怎么不管呢？不会当年的事情是真的吧。”
“行了行了，你别没完没了，不说了。”
“我……”
“打住！”
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众人耳朵里。狱卒见状，直接“噗通”跪在地上，还没等说话呢，佟雪莹先开口道：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别小题大做。”
“可是王妃……”狱卒还想说话，冷逸阳直接点住了他的穴道，迈步就朝里面走。
不一会儿，一手拎一个，直接把人拎了过来。佟雪莹见了，无奈的叹口气，说：“没事儿啊！不用这么兴师动众。谁还不好奇、八卦一下，快放了狱卒大哥。”
“是，王妃。”冷逸阳说完，“猛”地松手，两个狱卒直接趴在地上。
这俩人听道“王妃”二字之后，瞬间犹如一盆凉水浇到底，那叫一个透心凉。佟雪莹还真是大度，一脸不在意的说道：
“下次若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王妃就好。背后议论也是瞎议论，倒让人觉得不光彩。好了，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本王妃就告诉你们，本王妃是辽东府人，跟京城这个……不搭边。”
“今儿之所以过来，也是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我的爹，长的是啥样子。日后别在议论了，不然你们头儿抽你，可就是自作自受了。”
“是，是是。王妃教训的是。”两个人忙不迭的点头。这个时候谁还能再去计较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冷逸阳见王妃不追究，直接伸手把刚才的狱卒穴道解开，清冷的说：“头前带路吧。”
“是。”狱卒起身，抽空狠狠瞪了那俩挑事儿的狱卒，这才带着继续往下走。
等他们离开之后，那俩狱卒纷纷跪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其中一个打了另一个，气愤的说道：“让你不听劝，让你不听劝。都跟你说了别乱说，你这嘴……迟早惹祸。”
被打的没有还手，只是不停地点头，嘴里也是在懊悔。
佟雪莹等人来到最底层，这是她第一次过来。上次那会儿，她直接走了。看着满是棉被的牢房，嘴角轻轻上扬。狱卒这次直接将门打开，恭顺的说：
“王妃请进吧。他已经被下了软骨散，浑身软的犹如棉花，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
“好，多谢。”佟雪莹点头，弯腰进到牢内。
这一次，冷曦阳等人谁都没有走。狱卒上去，搬了把椅子过来给她。佟雪莹坐下之后，扭头看着冷逸阳说：“你去外面守着，别让别人偷听。”
“是。”冷逸阳宝抱拳行礼，转身出去了。
佟雪莹看着软绵绵躺在那里的佟玉恒，冲冷曦阳摆摆手。后者走上前，拨开他脸上凌乱的头发，之间他枕着董夫人的牌位，眼神空旷。
冷曦阳蹲下身子，伸手在他脸上轻拍几下，说：“哎，我们王妃来看你了。”
“嘿嘿……嘿嘿嘿……”回应他的是一堆傻笑。
佟雪莹见了，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哎，我们王妃来看你了。”冷曦阳再次说着，见他还是傻笑，不禁伸手，扣住他的腕儿脉。片刻之后，自言自语道，“真傻了？”
佟雪莹闻言起身，欲往前走，不过却被冷依依给拦住了。红霞拉着她的另外一只胳膊，无声的摇头。佟雪莹看着眼前的原主的父亲，竟然有一丝惆怅。
或许是真的傻了，又或许是装的。可不管他是什么情况，他余下的时光，都要守着那个牌位，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度过。想到这儿，佟雪莹淡淡的开口道：
“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你若活得长久，来年年关我过来的时候，会再来看你。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话音一落，牢房内安静了。佟雪莹等了一会儿，转身欲走，便听到——
“你……就这么恨我？”
果然是装傻！
佟雪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冷笑一下，说：“对！明淑兰到死，都不怪你。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