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地在开春之后，似乎再次迎来了她的活力。
农田里的庄稼汉们开始忙活，绝大部分人都在种粮食，因为人人都知道，粮食可以换粮票，可以购买他们需要的农具，牛羊，甚至，是置办家私。
京城的扩建事宜，也在开春冰雪融化后再次动工，朱元成这位合算成本的工部侍郎在合算过成本后便被踢出了局。
扩建确实一直在扩建，只是质量，只有知道内幕的人才知道。
城墙不能倒，那么就把城墙的坡度改一改。施云阶大笔一挥，便成了这个结果，新城的城墙，成了梯形，因为这个稳固的构型是不可能倒塌的。
三个月，初见雏形，然而问题又来了，皇宫的用度。
皇宫的扩建成魔主行宫的样式，若是只按照叶虽进献的图纸，花费代价，并不是不能按期完工。然而，李池是要扩大化的行宫的，真实的结果便是是，堆砌皇宫主殿底部的白玉石便耗费甚巨。虽然有运输队源源不断的将白玉石各种材料运抵京城，但是问题也来了。
钱，不够了。除了因为扩建本身的预算在皇宫项目上低了，还有别的原因。
钱去哪了？当然是被贪墨了。
施云阶的府邸，几十名各地佳丽，每日的用度奢靡，自然需要钱。每颗价值不菲的大力丸，他是经常吃的，更不要提什么其他的补药了。
负责调度的勋戚家家也要钱，比如，苏道三，他是个苦出身的，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但是他娶的夫人知道该怎样花钱。
“一套首饰带过三次再带出去，怕丢了夫君的脸。”
“那就换新的。”
“华服穿两次再穿便要让人笑话了。”
“咱不缺钱。”
“都是别人办马球会，咱们也操办一次，让大家伙见识见识侯府的气派，您可是皇帝陛下面前勋戚第一人。”
“对，这个要重视。马球会后拜上宴席，请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唱戏，用最好的酒菜。”
奢华，在习以为常后便成了习惯，京城扩建了，宅子也跟着扩建。数家的勋戚在新城区域早就留了一部分地盖园子，苏道三自然也不例外。
苏道三还是有些知觉的，完全克扣他手下的御林军和民工不行，御林军是他的根本，民工也是苦出身，克扣那千儿万两的粮票无济于事，还比不上他夫人的几套首饰。
最后，他把注意打到了皇宫打造的费用上。
这一点，和施云阶不谋而合。
“苏侯爷，不瞒您说，我也为这事发愁。陛下要皇宫，咱们也是替他分忧，可这国库现在留下的粮票就那么多，该怎么办？总不能停发官饷吧！那样，无异于饮鸩止渴。”施云阶在扩建皇宫的办公处，一头烦恼。
苏道三眼看四下无人，说道：“这也不是个事？要不要在朝议上提出来？我让大家伙使使劲？”
“只怕陛下不快。”施云阶也有他的担忧，他在首府上干的不错，现在皇宫盖了一半和皇帝说钱不够了，或许皇帝会质疑他的能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坐视不管了？”苏道三一脸郁闷，重重的坐在位置上。
施云阶惨笑：“我倒是指望天上下粮票，哪有那么好的事。国库里印的粮票，还是郑通在位的时候留下的家底子。我能怎么办？”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原本暗淡的眼睛却慢慢的亮了起来。
粮票，是印的。
郑通能印，他们为什么不能印？
“你想到了？”苏道三看着脸色带着红光和笑容的施云阶，急不可耐的问出了口，他，也在期待自己的想法可以成为事实。
“他郑通做得，我们为何做不得？现在粮票本来就不够用，家家有存粮，但粮票就那么多，是该印一些。”施云阶说出了他的想法，回头，便召集了户部的官员。
这时候，确实该印粮票，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但是粮票不够，这便是通货紧缩。
和户部官员一商量，施云阶脸上的喜色就更浓了，因为不单单是粮票需要加印，更重要的是，部分地区的粮票的购买力，已经出现了诧异。
比如，河西的粮价是一两粮票可以买五两米，而山东道，则能买八两。
“咱们能印多少？”严格意义上将，施云阶是个官僚，而不是像朱元成或者颜辅城这样的干吏，印多少，他完全没有概念。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是程光，他曾经的下属，因为做事干净被他提拔上来了，然而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一个概念。但是不免，他可以用他的他以为来弥补知识的不足
“这个应该可以根据每年的粮食产量来。咱们现如今的大盛富强，几乎各家都有存粮，不少大仓的积存粮食便有数亿斤粮食之多。”
他的以为，以为这粮票和银票一样，多少粮食进来，就能印多少银票，当然多印一些，也无伤大雅。
而在施云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皱眉，原来我是坐在金山上不知道怎么用。
“那现在，咱们有几年没印粮票了？”
程光几乎没有查阅资料便报了上来：“咱们现在用的粮票，是当初范大人在首辅，郑通为户部尚书时印的。已经大约有两年多了。”
“两年多。”施云阶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粮票不够用，数年都有粮食产出，难怪不够用。”
自言自语，但是程光却明白，这是眼前的这位施大人在告诉他该怎么做。
于是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程光拟定了条陈，言明了利害关系，现在，物价不平衡，民间缺钱，就是因为粮票数量不足，印多少？该根据每年的粮食产量来，然后向上波动一层。
比如说，一个省道，产粮食达到五百亿斤，就该发行一百二十亿两粮票，因为这么多粮食里，绝大部分是农民们用来留作口粮的。
奏折提交了尚书省后自然是到了施云阶的手上，施云阶哪能让折子沉下去，当即便提交了朝议。
“又要忙着京城扩建，又要忙着政务，施爱卿真的是辛苦了。”李池笑呵呵，拿起了奏折，随后便是群议论。
但是现如今的朝堂，早就没什么不同的声音。
施云阶回头看了看身为兵部尚书的关西海和工部尚书朱元成笑道
“不知二位大人有何意见？”
这一问，就连不少勋戚都把视线集中在二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怀好意。若说朝中还有什么和周哲有瓜葛的，这两位算是为数不多的两人。
若是问一个城市的防御需要多少人，每天多少粮食消耗，或许，关西海能回答。若是问建造一个河堤，或许朱元成能回答。
但是问道粮票的问题，两人没有一个知道其中的道理。
本着别人赞同就反对的原则关西海还是出言道：“昔日范公定下改革银票为粮票的时候，并未有如此的发行量，微臣只是觉得不妥，至于哪里不妥，还希望陛下能详察。”
施云阶心中冷笑：“皇帝要是知道，还用问你？就是出出你洋相。”
李池自然是知道施云阶和关西海这些周哲余党不对付，嘲笑似的说道：“是啊！范公范公，没了范公你们就没了脑子。”
关西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其他勋戚则窃笑着，哪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见时机已到，程光再次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如今百姓存粮甚多，国库粮食充足，然而，总不能每月发放俸禄时让各级官员带着马车去仓库运粮食吧？而且粮票不足，各地民怨载道。确实该加印了。”
确实需要，李池喜欢听到这个词，他觉得臣下说这个，是有求于他，是利国利民。
“准奏。就按照你的条陈办，你是施爱卿一手带出来的，朕信得过。”李池笑呵呵，朝堂的事，完结了。
而刚下了朝堂，施云阶便找到了程光
“程大人。”施云阶笑的眼神发绿。
程光幸好是知道施云阶的癖好，没有发毛只是好奇问道：“施大人何事？”
施云阶说道：“粮票开印，不知道何时会开始发放各级官员？另外，程大人。有笔买卖，不知道程大人敢做不敢做？”
施云阶有请，程光不敢也得敢，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现在各地的粮食价格不一样，若是粮票发售，粮价必涨。”
“你是说？”程光眼睛越想越亮，现在一两粮票能买五两粮食，有些地方比如河南道山东道则能买到八两，别的不说，光是从两个产量地拿粮贩卖都能赚到。但也有一个问题。
程光开门见山问道：“施大人准备了多少粮票？”
施云阶一摆手：“没有，但是。程大人手上有。”
程光一听这话脸色都僵硬了：“这粮票虽然没发放给各级官员，可这是国库。”
施云阶神秘一笑：“户部，你知，我知，咱们只要买了粮食囤积起来，等到粮票发放的日子敲定了，粮价慢慢涨起来，谁知道国库的粮票少了？大家伙都是每月领俸禄。”
程光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问题，大家都是每月领俸禄，他印那么多粮票，又不是一天发完了，谁能知道？
“高！实在是高。”程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施云阶的算计，可不单单是粮票的印绶，还有便是后续，粮票发放后，物价开始上涨，他便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向皇帝禀报，之前的预算，物价是一个物价，而现在，又是另外一个物价了。
他和苏道三合作，再和程光合作，两手合作不单让他赚足了政绩，更是让他有更多的油水可以赚。何乐而不为。
施云阶在和程光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后踌躇满意的离开了，心里更是想着：“范文良又怎样？郑通又怎样？还不是死的死，辞官的辞官，白来人世间一场。至于周哲，不过是个傻子罢了。明明那么多能发财的事，偏偏要去沙漠里吃沙子，最后连家都回不了。”
加印粮票的事在三月被定了下来，户部也开始渐渐的用新粮票发放俸禄，而到了五月份，山东道开始产粮，更是让刚刚因为粮票消息涨起来的粮食价格暂缓。百姓们开始相信，朝廷印粮票是为了他们好，方便他们买卖。
而此时，施云阶和程光以及苏道三的人，已经带着大量的粮票奔向四处，采买粮食。
作为皇商的刘桃仁，在听到了朝廷加印粮票的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各种物资的价格必然上涨。但幸运的是，他手上，并没有多少流动资金，因为皇帝要扩建皇宫，用的，便是内帑，只有一部分，来自国库。
刘桃仁看着自己手上的筹码，苦笑着：“我倒不像是个皇商，像是周哲的管家了。”
确实如此，周哲的大量实物，灵石，甚至仓库，都托付给了他。他现在手上管理的财富，一部分，是他刘家的产业，一部分是皇家的产业，另一部分，则是周哲的产业。
“囤积物资吧！反正是要涨的，我就搭个顺风车，不管你们在朝堂上搞东搞西，日子，总是要过的。”
刘桃仁也下场了，参与到了这场金融风暴之中。
如果说刘桃仁只是想顺风保值，那么四大派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最先收到讯息的，是剑宗，白重九不知道加印粮票会产生什么影响，但是他手下，可不全是只会打打杀杀的人，也有曾经经营钱庄，在钱庄被打击后回归剑宗的老掌柜。加印粮票带来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这些老掌柜的法眼。
“用真金白银，买粮食，必涨。”
白重九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做大做强门派的机会，当即便派人直接往山东道和河南道而去。真金白银，这是除却银票之外的同样的硬通货。
收到消息快，但是传入门派却延迟了的，是乾坤们，悬空山和凌霄阁。
前二者二话不说，和白山水类似，都在抢购粮食，准备发一波顺风财，而凌霄阁，则暂缓了商队的运输，原因无二，现在一两粮票能买的东西，数月之后，不一定能买到。
朝堂的四面漏风，让原本大盛可以掠夺天下财富的加印粮票，变成了天下掠夺大盛百姓财富的饕餮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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