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华穿着一套湘妃色上裳,蜜合色棉裙,肩间搭着的玫瑰色丝帛,乌黑黑的发丝挽成一个如意髻,髻上斜插着一根镶着珍珠的如意翡翠簪子,除了髻上贴的银花钿,竟再无一物。
难怪章明心会说她太过朴素了。
“三妹,你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首饰,姐姐可以借给你一件。”楚沐语抿着嘴笑道,却忘了她发髻上的蓝宝石簪子正是楚沐华的。
楚沐华轻笑道:“谢过二姐。不过,宴会的主角是傅淑仪娘娘,不惜一切地盛装打扮引起了注意,若是过了,反倒是大不敬。无意之中得罪了宫中的娘娘们,岂不是反受其乱。”她的目光长长地盯在楚沐语的头上,心想着金氏不会是将押底的首饰都给女儿套上了,那得有多重啊!
金氏被说得一时心虚,再细细看了一眼女儿头上的发饰,心里被吓得一身冷汗。
该死的,差点忘了人家傅淑仪才是今晚的主角,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万一被后宫哪位娘娘诟笑,那可就是偷鸡不成吃蚀米了。趁着为时未晚,赶紧将那些多余的首饰缷下来。
想着,金氏便走到楚沐语跟前,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将女儿头上的首饰缷下一大半,最终才留下那根蓝宝石珠簪,旁边插着一些绢花作衬托。
楚沐语心里埋怨娘亲的大惊小怪,正欲发作时,却看到护送进宫的绣有“邵”字标志的马车缓缓驶来。她心里一喜,顾不得与娘亲置气,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比楚沐华先上马车,好霸占头位。
可她注定是失败的,人家楚沐华压根不跟她计较,只待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慢悠悠地与木宁挤上车来。
因为宴会人数有限,每家小姐只能带一名婢女进宫。楚沐华本欲带青灵进宫见识一番,青灵却硬是将机会推给木宁,她的理由充份,木宁会功夫,若是楚沐华有什么事情,木宁能帮上大忙。
楚沐语带的婢女是新来的二等丫头流欢,这丫头长得很讨喜,眼睛大大的很会说话,争宠的同时也将流芳园各位丫头得罪透了。
楚沐华知道楚沐语的德性,为此,一路上都没有任何的交谈。直到银紫城的门口,三五个贵女排成一列,亲密无间地说着话,楚沐语向来拜高踩低,很快就与几位贵女打得火热,反而是楚沐华又被冷落至一旁。
木宁在旁小声道:“小姐,是四小姐来了。”
楚沐华看到楚沐林从一台轻便的马车上走下来,她穿着素雅的淡黄色衣裙,依然梳着高髻,眉目含情,肤如凝脂,大方得体。伴在她身边的是章氏做皇商的大哥的女儿章若兰,气质脱俗,一身翠绿烟碧色罗裙,同样的花容月貌。
楚沐林的到来,引来了贵女们的一阵议论。
当初楚沐林可是京城自诩的一股清流,赫赫有名气的第一才女,惊艳四座,芳华夺目。却不慎地成为太子府的侧妃,与王诗诗共侍一夫。顿时,太子侧妃的名气盖过第一才女,不少女子暗地里为她感到惋惜。
太子是何许人,何种性情,在场的贵女们都是心知肚明。
兴许是谁也不想得罪于王诗诗而惹来事非,不敢主动与楚沐林打招呼。与无人问济的楚沐华相比,楚沐林的处境更加尴尬。
“三姐姐好。”楚沐林带着章若兰来到楚沐华面前,微笑道。
楚沐华轻颔首,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章若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宫里走出来一个太监,大声说了几句话,便领着贵女们进宫。
楚沐华落后于贵女们,与楚沐林前列走在最后。只听楚沐林与章若兰说着什么,引来章若兰一阵轻笑。木宁小声道:“小姐,那个章表妹的目光颇为不善。”楚沐华点点头,却疑惑楚沐林引章若兰进宫的真正目的。
银紫城的御花园里奏响馨曲,弦乐扣动人心,飘飘缈缈,令人仿若置身于天仙宫殿一样。烛火通明的御花园,穿棱着葱黄色宫装的宫女们,从门口走进来的贵女们如招展的蝴蝶一样涌进来,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她们贪婪地看着御花园里的新奇景色,每一处都充满了神奇,直到一个妖艳的女子出现在花园中央,贵女们纷纷拜跪道:“参见莫贵妃娘娘。”
来者正是身份尊贵的莫贵妃,因傅冷秋怀孕不适,此次宫宴便是莫贵妃向孝泽帝提议,并且全权操办的。
“免礼吧。”莫贵妃一身大红玫瑰金低胸宫装,妖治而不媚俗,身材更是纤细如少女。她的目光带笑,却是清冷透着一丝寒光,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只需朝那里一站,就震慑得贵女们噤若寒蝉。
楚沐华站在人群当中,垂着头,尽量不去引起莫贵妃的注意。
可是,她不去招惹人,却不代表别人不找上门来。
“楚三小姐可在?”莫贵妃娇媚的声音如魔咒一样响在楚沐华的耳边,她心里苦笑,从人群越出来,朝莫贵妃跪拜道:“民女见过莫贵妃娘娘。”她将姿态摆得很低。
莫贵妃迟迟不让她起来,像是有心冷落她一样,半晌才免去她的跪礼,懒洋洋地说道:“听闻楚三小姐习得一手好医术,有空还请楚三小姐进宫为本宫把把脉,看看可有什么疑难杂症。”
楚沐华低眉垂目道:“贵妃娘娘凤体金安,洪福齐天,民女的医术雕虫小技,比不得太医府的杏林圣手,实是笨拙难于入得贵妃娘娘的凤目。”
莫贵妃咯咯一声笑,笑声刺耳道:“楚三小姐又何必自谦呢,谁不知你是京城第一神医,年纪轻轻,就被老百姓吹捧,就连我们皇宫里的妃嫔,也对你诸多赞赏呢。”
楚沐华恐惶不安,小声道:“民女不敢。”
“如此便说定了,等宫宴过去,再请楚三小姐进宫来吧。”莫贵妃搁下一句话,就从容离去。根本不留余地给楚沐华。
奏乐声又再次响起来,可楚沐华却无心再游览美景奇树,她巴不得赶紧离去。楚沐林带着章若兰从旁走来,嘴角挂笑道:“表姐,你看三姐姐不仅医术了得,炙手可得,就连贵妃娘娘也要找上她呢。”
楚沐林的话分明是说给楚沐华听的。
章若兰却淡漠道:“是祸是福,还说不准。”
楚沐林吃吃一笑,目光灼热地望向楚沐华道:“恭喜三姐姐了,蒙得莫贵妃娘娘赏识,可是楚府修来的好福气。”
楚沐华脸色一黯,正欲发作,却看到从鹅卵小道上走来一个小太监,他朝着楚沐林恭敬地说道:“莫贵妃有请楚四小姐到永秀宫有要事商议。”
楚沐林正欲答应,却听到楚沐华在旁客气地说道:“四妹,莫贵娘可是十分中意你这个侧妃呢,赶紧去吧。”
这正是回应了刚才她的打脸。
楚沐林脸色一冷,又不好发作,只好叮嘱章若兰别走远了,自己随着小太监去了永秀宫。
木宁望着她的背影,冷声道:“小姐,刚才莫贵妃的话不得不防啊,搞不好就是四小姐与她商量好的。故意刁难小姐。”
楚沐华淡淡一笑道:“回去我便找和瑶公主商量,公主怀孕不易,若是她留我在公主府,莫贵妃也不好强硬拉了我去。”拉了和瑶做挡箭牌,就等于拉上太皇太后,莫贵妃也要掂量几分了。
突然地,她看到一个老熟人在前面的假山朝着自己招手,心里有了计较,便让木宁自己照顾自己,千万别让章若兰发现自己的去处,便急急忙忙地走向假山的方向。
“兰姑,可是傅淑仪娘娘找我?”走到假山的背后,楚沐华笑着对一中年女子福礼道。
兰姑微微一笑道:“是,你随我来吧。”
楚沐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我忘了该称你主子为宸妃娘娘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