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京城第一才女,楚沐林难得在家中举办茶会会友,一个属于闺中蜜友相聚闲聊的雅兴游戏。说来也奇怪,太子与二皇子为了纳她为妃斗得你死我活的,她像没事人一样,盛情邀请圈中贵女参加茶会,其中静嘉公主,未来太子妃王诗诗、徐府家的李小婉,甚至连不爱出风头的夏紫嫣郡主也被请来了。
不仅如此,就连成功洗白挤身成为白莲花,被老百姓追捧称赞的为“神医手”的楚沐华,听说也会来参加茶会。
如此一来,楚沐林这个茶会几乎聚集了京城半个圈子的贵女小姐。
适逢楚沐林的胞兄楚子画回京探亲,章氏突发奇想,怂恿儿子邀请了一些公子哥们前来楚府参加妹妹的茶会,一来是为了三五知己的谈诗会友,二来也存了几分为女儿物色夫婿的念头。
本来只属于京城贵女的茶艺游戏,反倒成了长辈们默许下的男女游园的休闲活动。
一些长辈们索性前来围观助兴,或多或少存了点为自家儿女帮眼物色对象的想法。
因楚老太爷脑中卒瘫痪在床,老太太不问世事,家中无掌舵之人。楚家家道中落,大房二房并此分了家。
老太爷老太太起居生活随了楚复明一房。孝泽帝体恤楚老太爷为朝廷效命,年事已高,又逢此恶疾,本有心提升楚复明一把,赐个额外主事职衔给他做做。无端曝出楚复明荒唐至极,楚沐华被苛刻虐待,邵慕风急急救场的事情,孝泽帝心中不喜,便将官职落到楚复明的嫡亲儿子身上,只待楚子瑜外任回来,就可以升官加禄。
楚复宣带着妻子儿女依旧暂住昔日的府邸,却在东街那边开了个门口,挂起了楚宅的门号。
如今的楚家鲜有过欢声笑语的生机勃勃的景象。看到一些面容娇嫩的少男少女们出现家中的花园里,连楚家的丫头小厮们都觉得仿佛被注进了一般新鲜的空气,一扫昔日的阴霾。
章氏搞了那么大的动静,金氏也坐不住了,跑过来与章氏商量一番后,便把人数众多的游园活动改在楚府的后花园里。那里曾经是赏梅的好地方,因楚复明投靠太子失败,钱财亏空,金氏不得已命人拨去那些梅树,先后购买了一批已经开花的果树,期望能补贴一下家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远远望过去,是一片花海的世界,缤纷吐蕊的杏树,花色诱人的桃子树,有些果树早已果实高挂,青涩之余又别有一番情调。
金氏卖力推荐自己的后花园,却是因为自家的宝贝女儿的婚事。因楚沐语高不成低不就的,婚事遥遥无期,如今是推销女儿的大好机会,可不能白白错失了。
看着金氏笑得一脸算计,楚沐林不屑地撇了撇嘴,问采萍道:“可看见三姐姐回来了?”
采萍左右看了一眼,才小声道:“三小姐去了老太爷房里请安。”
楚沐林一怔,想不到楚沐华还真是个孝顺的孙女,楚家的人如此为难她,还不忘尽一份孝心。哼,也好,楚老太爷落泊成这样子,她若有本事将他救治,也算是间接拉了楚家一把。没有楚老太爷出来主持大局,楚家大房迟早散尽家财,而二房
楚老太爷倒塌了,昔日的同僚与世伯们都没有了那份人情冷暖,个个袖手旁观。楚沐林被太子与二皇子逼婚,也没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此刻,她才深有体会:老太爷、老太太是楚家的顶梁柱。
楚沐林的目光一闪,看到前方出现了几个人时,她的神情一僵,目光流露出几分炙热,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身上的刺绣百蝶立领比甲,轻拖着宝相花长裙,款步向前走去。
“哥哥,子公子有礼了。”
原来,是楚子画与子淳睿并肩走来,两人似在谈论着什么,相谈甚欢的样子。
楚子画今年十八岁,脸容儒雅,比子淳睿还要小一岁,因长期在外游山涉水,脸上多了一些与年龄不符的风霜与沧桑。得知妹妹的事情,他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
他与子淳睿同出师门,称得上是师兄弟关系。子淳睿收到邀请函时便决定来见见楚子画。
子淳睿见到楚沐林时微微感到惊诧,轻盈灵动的身影,稚嫩的脸容上是恬淡与娴静,在她的脸上,根本找不到因为太子与二皇子的逼迫带来的阴影。这个女子,差一点就成为他的妻子。若不是姐姐的劝告,也许,他、楚沐华、甚至是楚沐林,都会有不同的身份与影响。
可是,终究是迟了一步。
忆起楚沐华近日风头正盛的势头,子淳睿心里一阵失神。
“淳睿兄,你倒是说话呀。”楚子画看着妹妹,又望着子淳睿,心里涌起一股冲动,若是子淳睿能娶妹妹做妻,倒是了结了父母亲的一桩心事。看着他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对,真是越看越对眼。
楚子画自认为妹妹这个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绝不会埋没了子淳睿的身份。
“见过楚四小姐。”子淳睿暗自好笑,忙拂去思绪,朝着楚沐林作揖道。
说完,子淳睿的目光四处打量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楚沐林满目坦然,抬起那一瞬间,就撞见他四处顾盼寻找楚沐华,心尖被捏了一下,虽是不快,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还在迷恋楚沐华吗?没想到他竟是长情之人,哪怕知道楚沐华已经被赐婚,不能非分之想,依旧念念不忘吗?
“子公子里面请吧。”她的目光温顺而羞涩,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却又为他感到委婉的样了。
子淳睿与楚子画笑着走进去,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楚沐林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直到消失在眼前,两只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心中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妒忌,突地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如果不是楚沐华,如果不是她的话
她所恨之入骨的楚沐华正在楚老太爷的房里。
“银红,老太爷能说话吗?”楚沐华坐到楚老太爷竹榻旁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边问旁边的银红。
多亏了银红,她才能顺利地进来楚府看望楚老太爷。
本来,银红劝她不要来,万一又生出事端,该如何是好。
楚老太爷已成这样了,再坏又能怎样?况且,楚家没落,他们怎能不想着楚太老爷重新站起来吧?
楚沐林是个聪明的人,如果不想让她见老太爷,在门口就该拦下来了。
老太爷打下的根基早被楚复明败得一干二净,那些世伯同僚看到楚家只知窝里斗个不停,像楚复明这种扶不上的阿斗,人情债总有用光的那一天。
凝视着老太爷腊黄的皮肤,眼睛紧紧闭合着,眼袋暗红浮肿,颧骨突出,银白色的眉须比往日更白了些。
“楚沐华,今日将你逐出楚家。你可愿意!”
当日,老太爷那洪亮如钟的声音响在耳边,历历在目。这个眉目慈祥的老人,知道她无时不刻渴望着离开楚家,方能一施所长。他知道她将会是楚家最耀眼的明珠。他曾想让她为楚家倾尽而出,想让她护家族子嗣的一世荣华。
可他忘了,这些人冥顽不灵,耳目蔽塞,更是目光短浅,一味贪图眼前利益。
楚家这座大厦倾倒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真是蠢!
诊断完毕,楚沐华飞快地抽回手,银红在旁小声问道:“三小姐,老太爷的病?”
她摇摇头,正欲转身的时候,蓦然地,一只干瘦如骨的手钳住了她的衣袖。
老太爷蓦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混浊,却透着一股沧凉与悲切,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