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五个时辰,张傲秋从冥想中醒过来。此次“醒过来”的过程跟以前不一样,这次在进入冥想地时候,心灵就像沉入一片寂静的湖底一样,而现在则是一点一点地从湖底浮出,破开水面地那一刻,人的意识也重新回到身体里。
一种自给自足,不假他求的幸福圆满的感觉浮上心头。
神识打开,方圆三丈内地情景尽入脑海,“看”到了潭水,“看”到了大树,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后面的黎梦心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不由心里一惊,这才想起到这里来的目的,连忙将神识收回,转身往黎梦心走去。
“这个……,黎姑娘,我在这里耽搁了多长时间了?”张傲秋有点歉意地问道。
黎梦心有点羡慕地说道:“张公子,你这次冥想了大概有五个时辰了。”
“五个时辰?这么久?”张傲秋诧异地自言自语道。在他的感觉里,好像只是心灵的一沉一浮,顶多也就是一刻钟地样子,没想到一下子过了五个时辰。
“糟了,这下可让贵教主等久了。这……,黎姑娘,我们马上赶路吧。”
黎梦心微微一笑,道:“张公子不必着急,在你冥想的过程中,教主派人来看过,见你的样子,知道你心有所悟,也就没有打搅。这种顿悟对我们修行者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张公子对着瀑布自然进入冥想境界,看来此次收获不小吧?”
“哪里,只是我宗心法讲究自然之道,所以对自然万物有一种特别的亲近。我师叔曾跟我说,要是境界达到的话,这世上万物无一物不可为师,只要用心,可以从中体会到无穷无尽的道理。”
“世上万物无一物不可为师……?”黎梦心喃喃地重复道,张傲秋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划开了眼前一片迷茫的天地,隐约在看不清的迷雾中露出一点天道的痕迹。
张傲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打搅,修行过程中,任何一点外界的提示或是对人对物的感悟都能帮助其修为破境或是巩固修为,所以黎梦心说“顿悟对我们修行者来说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这话是完全正确的。
刚才是黎梦心等候进入冥想状态的张傲秋,现在则是张傲秋等候若有所思的黎梦心,好在她沉思的时间不长,要是也像张傲秋一样搞个五个时辰,估计今天也就在这里耗过去了。
黎梦心对着张傲秋郑重一礼,道:“他日若有所成,当拜张公子今日一言所赐。”
张傲秋慌忙回礼道:“黎姑娘言重了,我们都是修行者,都知道修行只能靠自己,他日的成就也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外人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即使有所帮助,也只是他山之石而已。”
黎梦心听他所言,浅浅一笑,也不再多言,转身带路往前而去。
越过瀑布,前面又是一条石板路,黎梦心站在路口回头说道:“张公子,刚才耽搁了一些时辰,为了尽快到达,我们就走近路可好?”
“嗯,这样最好。黎姑娘请前面带路。”
黎梦心微一点头,指着前面的石板路说道:“从这条路过去,要绕很大一个弯子。”说着手指又指向左边接着道:“若是从这边走的话,则要难行的多,但路程节约一半不止,张公子你看如何?”
“就走这边吧,不瞒黎姑娘,其实我也是从小就在山里长大的。”
黎梦心诧异地看着他,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浮现在她俏脸上:“哦?怪不得你走山路一点都不费力了,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这边吧。”
说完身形展开,往左侧掠去,张傲秋紧随其后,两人时而前后,时而并肩,而黎梦心的确是识途老马,对这一带的地形相当的熟悉,每每以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但略一转身,就又可以找到一条小道,颇有几分柳暗花明的感觉。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黎梦心对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年有七分佩服三分好感,当然这好感跟男女之间的感情无关,完全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感觉。
而张傲秋现在心里则是想着尽快见到霜儿,好一解相思之苦,所以黎梦心提出抄近路正合他心意。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面一个硕大的广场出现在眼前,两人在广场下方停了下来,张傲秋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里是一处山谷,山谷四面环山,面积很大,长宽各约十里的样子,相当于临花城的主城区大小。
山谷明显经过了改造,四周都有人为开凿施工的痕迹,比如面前的这个广场,就是取这四周山上的石头垒砌而成。
两人拾阶而上,到达广场上,前方一座巍峨的大殿出现在眼前,大殿成方形,十二个开间,象征一年十二个月份,两旁有东西二堂,本殿高八丈,长约二十丈,宽十丈,显得极其雄伟。
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上悬挂着刻有“红日阁”三个大字的镏金大扁,金黄色的琉璃瓦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恢弘大气,屋顶中直线和曲线巧妙地组合,形成向上微翘的飞檐,不但扩大了采光面、有利于排泄雨水,而且增添了建筑物飞动轻快的美感。
大殿正处于山谷正中心的轴线上,设计时很显然十分注意周围的环境,对周围的山川形势、地理特点、气候条件、林木植被等,都要认真调查研究,务使建筑布局、形式、色调等跟周围的环境相适应,从而构成为一个大的环境空间。
而在大殿左右两侧各约百米的距离,大小不一的各式房子依地势而建,错落有致,这些房子都隐藏在山林之中,远远地望过去,只能看到些许楼角。
两人越过广场,到达大殿正门,此时看得更加清晰,大殿由立柱、横梁、顺檩等主要构件建造而成,各个构件之间的结点以榫卯相吻合,构成富有弹性的框架。
两人这一路行来,身边来往穿梭的是清一色白衣女子,张傲秋想起黎梦心曾说教内以女弟子居多,看来这被外界称为魔教的这一大派,应该是女子主权。
刚到大殿门口,两个白衣少女已经等候在门前,黎梦心对张傲秋笑道:“张公子,我送你只能送到这里了。”
张傲秋躬身一礼,认真地道:“当真有劳黎姑娘。”
黎梦心欠身还了一礼,然后跟门前的白衣少女交代几句后则自行离开了。
张傲秋看着黎梦心远去的背影,心想此时一别,可能以后终身再难相见,不由心生惆怅。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这不到一天的相处,就能让原本不相识的两人成为朋友,而有时候一生的接触,也只是形同陌路。
站在张傲秋左手的白衣少女俏声道:“张公子,教主已等候你多时了。”
张傲秋闻言忙收敛心神,拱手道:“有劳两位姑娘。”
进了大殿,迎面就是一张梨花大案,案上摆放一个香炉,缕缕青烟正从香炉内升起,而在大案左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里面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在梨花大案后面,一个全身红妆的女子正端坐在靠背椅上,女子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
而她身后站着的白衣少女正妙目含情地看着张傲秋,正是久别不见的夜无霜。
两人目光一触,均看出对方眼里的喜悦及相思之情,一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同时在两人心头升起。
在大殿两侧则是坐着两排或白衣,或灰衣又或青衣的男女,看样子应该是魔教的中坚力量。
张傲秋上前两步,拱手朗声说道:“在下张傲秋,见过雪教主。”
全身红妆的女子正是魔教教主雪心玄。
雪心玄站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傲秋,柔声道:“嗯,好个翩翩少年。这一路可是多多辛苦了。”
这一站起来,张傲秋看得更是清楚,一袭红衫剪裁得体,衬托出主人的完美身材,特别是那束腰,跟霜儿一样,都是不盈一握,两人一红一白,以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姐妹更恰当一些。
“刚才在瀑布前是否有所收获?”
“蒙教主垂询,只是一点感悟而已。不过对我宗心法却是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你不用谦虚,望一事物而进入冥想状态,可见悟性之高。”接着话题一转道:“听霜儿说你是无极刀宗的弟子?”
张傲秋想起自己宗门一夜灭门,不由神色一黯,低声答道:“不错,木灵正是家师。”
雪心玄垂头低语道:“木灵,木灵。唉……,想当年,你师父跟你师叔两人在西北绞杀马贼,是何等英雄,只可惜……。”
“雪教主认识家师?”
雪心玄仰首露出回忆的神色,半响才道:“何止认识,当年他们杀马贼的时候,本座也曾参与其中,那时候我们都还跟你们一般年纪,唉,时间过的真快啊。”
片刻后才接着道:“你无极刀宗现在是谁做掌门?”
雪心玄问这话,显然是知道无极刀宗所发生的事情。
“无极刀宗现在是我做代掌门,其实无极刀宗已经名存实亡,现在门下仅有的也就是我跟我师叔,还有阿漓师妹三人了,师父他……则是生死不知。”
“哦?不过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张掌门不必哀伤,有时候坏事也会变成好事,谁又说的准,多年以后,无极刀宗就不会在你手上更加辉煌?”
张傲秋对灭门惨案这件事一直是处于一种回避的状态,既想尽快找到凶手好报仇雪恨,又一直不想去想起那一夜的惨况,心情矛盾至极,即使面对慕容轻狂、紫陌还有霜儿、阿漓等人,也是绝口不提,在内心深处,还有师父有一天会回来,然后带着他去天涯海角地寻找仇人的念头,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这么大的仇恨,要他一个小小少年来承担,也的确是有点为难他了。
雪心玄见张傲秋沉默不语,心底暗自叹息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过了一会,雪心玄道:“张掌门两次救我教圣女,说起来本座还欠张掌门两个人情。”
张傲秋连忙道:“雪教主言重了。江湖道义所在,我想即使不是我,其他人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会拔刀相助的。”
雪心玄冷笑一声道:“其他人?江湖道义?哼,现在的江湖还有江湖道义么?他们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哪个不是只为自己打算,他们恨不得将我教铲除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