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祉华把柚子送回老家时,柚子死活都不愿意留下,她好说歹说,孩子就是黏她得紧,毕竟是亲生孩子,待在父母身边总会比其他地方要幸福得多,但是她没办法啊,当她战战兢兢地把柚子被拐的事告诉父母时,由世可当即骂了她一句“胡闹!”
为此,老父亲训了她一下午,一向少言寡语的他还引经据典,再一次谈起了他们的现状:
“不是我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这一家,木由子,不用我多说了吧,这几年,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生活费和课本费都是我在给你们垫,祉芳那里我从来没跟她说,虽然你们是亲姊妹,但是毕竟长大了,我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前几年你们的路费和生活费,也是我这里垫的。不是我催你们还,但是该有的进取之心还是要有,你看出去几年了?快七年了吧?”
父亲的话让由祉华羞愧不已,是的啊,七年了,她都快熬成老巫婆了,明明才二十八九,却硬生生比三十几岁的人还显老,双手干茧一层层的,仅凭俩人干工地,明明工资并不低,但是除了添置日常用品外,每日的菜都要花上五六十,明明几颗破青菜,却贵得出奇,艰苦的体力劳动,肉是必不可少的,也花去了许多钱。
她有点怀疑生活了,自己拼死拼活,似乎还没有别人动动手指来钱来得快,这让人心里很不平衡。
由世可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女儿,皱了皱眉:“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心里肯定不痛快,你也别仇富,该是别人的就是别人的,那是别人的生活,我们家几代农民,也根本不奢求什么达官显贵,就是安安稳稳过就行了。”
由世可也不忍心再打击女儿了,同村一些出去打拼的年轻人近几年似乎都是丰衣足食给家里父母亲修了房,小有成就,而自己女儿嫁的男人似乎一点声都没有,也是,瘦瘦巴巴的一个人,好像也快奔四十了,怎么可能比得过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男人快奔四十了还一事无成,恐怕野心也早没了,他真怕这穷女婿不上进,带着自己闺女在外头磕磕巴巴过日子,苦了孩子。
“爸……执平他、他很努力。”由祉华没厘头地说了这么句话,想极力表现,木执平并不差,是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
“嗯。”由世可不咸不淡应了声,也看不出来喜乐。当初闺女非要嫁给这么个人,拒绝了还打了邻村里赵维本,如果是赵家二小子的话……赵二小子现在都是办厂开小车的人了……
“爸还是希望你回来工作。”由世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女儿,似乎在等待她回答。
“我……”由祉华没想到父亲突然这么来了一句,弄得由祉华猝不及防,怎么好端端的就提起了这个?
“别犹豫了,闺女,你这几年的变化我是看在眼里的,出去几年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出去干什么?孩子小,要母亲陪,我们做老人的,除了能在生活上不让孩子受委屈外,也搞不来沟通和教育,万一孩子心里落个毛病,我们也不懂。”由世可算是放大招了,心理疾病都说出来了,他还是心疼女儿,嫁穷了总不能再穷苦了。
“爸……我、我要出去的。光执平一个人挣钱怎么够,柚子上小学要花钱,以后上中学也要花钱,我总不可能等缺钱了才开始准备吧?外面再怎么差,工资也是比内地高的,再说,大地震后我们也不缺活,在灾后重建。”
“呲”由世可点燃了烟抽起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点着,吴若菊也不敢插话,大事情上还是老头子拿主意比较好。
“嗯。随便你吧,我该说的也说了。你妹妹结婚三年,孩子也两岁了,都到花钱处,不过因为樊成路在他父母开到养猪场干活,生活也还不错,我养了柚子,没带他们家孩子,难免引人伤心,带孩子还是很累的。你们如果还不给柚子的生活费,就说不过去了,我这一碗水也恐怕没法端平。”
“好的爸爸,我回去就和执平说。”由祉华明白了,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爸爸难堪,左右为难。一旦结婚开始了生活,有些现实就会迎面而来,人都是会变的,就连妹妹由祉芳也不例外。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不得不考虑现实。
“老头子,钱要不算了,瞒着二闺女说给了的就行了,大闺女也苦。”吴若菊有些心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孩子,伤了哪个她的心都疼。
“老婆子,你真是说得我什么都不懂?由祉华和木执平这俩人不刺激刺激打压打压,到时候木由子都还没成年他木执平就是五十的人了,我看十年后哪个工地敢收他?难道科技不发展吗?你以为十年后还一定是人来干这一行?”
是啊,十年后,谁知道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