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就那么点地方,她能发现不了?
林双绛觉得十分无力。
就是吴琛那样糟糕的性格,要是能换到林双鹿身上也好,至少敢去争取,不会回避。
“滚出来!”
一脚踢到床杠上,她低吼。
林双鹿心里一咯噔,完了。
磨磨蹭蹭从床底下爬出来,男孩惶恐地看着林双绛。对方面无表情,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蓄势待发。
不等他出来,林双绛便把男孩单手拽起。
林双鹿更加惊恐。
一段时间没有领教,林双绛的力气好像又大了,竟然单手就把他举到空中。
女孩笑了一下,全是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谁都可以,我不想你做我的弟弟。”
林双鹿闭着眼睛,害怕她此时打来。
但是迟迟林双绛都没有动手,反而把他放了下来。
“去,那边跪着。”
她颓然坐在床上,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姐,我……”
“跪着。”
林双绛淡淡道。
她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听他说话,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个弟弟。前世因为他,父母退休之后还要出去工作,孙芳一把年纪起早贪黑,落下一身病。她虽然已经和家里断了关系,但还是听到了许多他的英勇事迹。喝酒发疯,欺负邻里,不工作啃老,最后还落得替人背锅去蹲了整整十年的监牢,连结局都是这么窝囊。
多年不和她联系的父母。
那一天的深夜里打电话,哭着求她想想办法,他们不想他的一生被毁掉。
林双绛挂了电话。
他的一生早就毁了,毁在他的性格,毁在父母爷奶的纵容。
她以为可以改变他,可是再试一次,她尝到的还是失败。一如她当初去监狱看他,他还在说着兄弟情义,江湖道义一般。这个江湖是讲道义的,对有实力的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因为他本人也承认,最后还是落得牢狱蹉跎。
为此她还和何应诺大吵了一架。
他说他是扶不上墙的阿斗,进去活该。
她恨他言辞犀利,有点面子也不给她。
最后这两个和她纠缠半生的男人,一个以坐牢的方式离开她的世界,一个以出轨的方式打碎她的梦境。
要多失败,才会变成这样的人生。她数着头上青丝,剪不断,理还乱。
罢了,罢了。
她总想是自己做的不够,但其实走到这样的结局,绝对不是她一人之力。
他、他和她,都有责任。
可这何应诺可以不再去招惹,她的弟弟,林双鹿,这个名字和她只有一字之差的血亲,她要如何斩断羁绊?
双手抱头。
瘦小的女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世界在一瞬间黑暗无比。
没有一丝光亮。
谁可以,谁能够,逃得了?
自嘲的笑笑,她佩服老天爷的小把戏,也佩服自己不过是个斗盘中的蝼蚁,却妄想开辟出一条新生的道路,让自己,让她周围的人挣脱牢笼。
林双鹿跪在墙边,房间里安静得有些怪异。
偷偷转过身去,看到林双绛颓然坐在床上,那背影似乎随时就会倒下一样,但就在他觉得她下一刻就会摔倒时,对方偏偏又直了直身子。
就像是大海中,一个绝望的漂流者。
未来一片黑暗,但仍旧保持着清醒,不让自己睡去。
她看着好累。
林双鹿不自觉端正了姿势,虽然很怕她动手,但是他更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林双绛。
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平息。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第一次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在父亲或者姐姐的棍棒下。有些他不曾或者不愿去深想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吴琛对他很坏,他并非无知无觉。
只是喜欢对方身上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无视规则的狂傲。
这些东西有时也能在林双绛身上感受得到,但是她似乎很矛盾,每当做了一件事便陷入自我厌恶。极度的自傲,同时也是极度的自卑。他们本来是一样的,她的隐忍和他的无赖,说到底本来就是一种对于自我认知的怠惰罢了。
他们都不敢去追求真正想要的东西。
只是疯狂迷恋那些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林双绛要是知道此刻林双鹿心中所想,必然大吃一惊。
她不曾想明白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随手拈来。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孩童时便天生能感受到别人的恶意,为什么有的人愿意隐忍,而有的人愿意反抗。
很多时候,差的是觉悟。
夜色如水,长天银河。
姐弟二人依偎在母亲的身边,陷入沉沉的睡眠。
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但多年以后,唯有此刻永恒。
第二天,去了学校,她心不在焉。陈程和她有段时间没见了,便约了放学后操场见。林双绛不置可否,其实当时她在想的是晚上和李晶的行动。别人不管和她说什么,都是嗯嗯啊啊,敷衍一番。
到了放学,陈程在操场。
林双绛低着头,路过,仿佛看都没有看到他一样。
男孩挥舞的手停在空中,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陈昊没心没肺地笑道,“被无视了。”
男孩这一次一反常态,反手给了自己的孪生弟弟一拳。
“闭嘴。”
陈昊的脸立马肿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温柔的哥哥,诧异道,“又不是我惹的你,放你鸽子的是那个臭丫头,要发脾气找她去!”
陈程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
对着莫名其妙的陈昊,小声说道,“对不起。”
她到了之前回合的地点,李晶已经到了。对着她点点头,示意到一旁的小巷里说话。现在正是放学的高峰期,这里下手会遇到不少的老师,林双绛想到远一点的地方再动手。
“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嗯。”林双绛点头,她之前和父母去过,听林双鹿说吴琛一直和表哥住在一起,那人怕就是昨天的那个男人。她也有顾虑,“要是按照他回家的路线去堵,会不会很容易遇到熟人,或者让他不小心跑了,那不是立马就能叫来一堆打手,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他跑不了。”
李晶笃定道。
本来也是他下手,林双绛选择信任。
“只是,这回我可不扒人的裤子。”
林双绛表情有些怪异,“上回也没叫你扒光啊……”
只是让他象征性脱一下,底裤还是要留的,谁知道这小子脱得那么完全,看来上次真是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商量好,那就直接去。李晶和小陀螺耳语了几句,小男孩便先走一步。
林双绛只当是让他做事,也没多问。
等他们小跑着赶到,吴琛已经到了。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附近不是什么好地方,几乎没有学生住在这,是以只能看到他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
林双绛也觉得他很有想法。
林立的发廊,**裸的引诱外面的路人。家门口就是成人用品店,家里更是乌烟瘴气的赌场,要不是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只怕是呆不了多久的。
李晶带了家伙过来。
吴琛刚一出现,他便把麻袋套上,捂住嘴拖到巷子里。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像是很熟悉这样的操作。
人已经抓来,他低声问道,“怎么弄?”
林双绛头皮发麻,想起之前吴琛来报信,说是交不出钱就砍手,一阵冷笑,“把他的手给我打断。”
林双鹿没机会了,不如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黑暗中,身形高挑的少年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他叫出声,唤来之前他派出去的小陀螺。
男孩穿着拖鞋,从角落里冒出来,精准地在对方的脖子上用针刺了一下。黑暗中,只见银光一闪,刚才还在闹腾的吴琛便安静了下来,头朝边上一歪,像是睡了过去。
她暗自心惊。
诧异地看着小陀螺,男孩又恢复成之前天真无邪的模样,好奇地看着李晶的动作。
林双绛刚才说断手,也就是打断骨头的意思,但是现在李晶的手法,却是用来制造永久伤害的。只见他在昏过去的男孩手上一划,鲜血便冒了出来,很快染红了衣服。
那红有些刺眼。
林双绛皱眉道,“不会死了吧?”
这动作看着怎么和割脉有点像,其实是一种断手筋的手法。
“不会。”
李晶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说话极其简短。
林双绛听他那样笃定,也便不再追问。
吴琛就这么睡着,让她兴不起揍他的**。围着左右看看,最后她狠狠踩在对方的裤裆上,李晶吓得往后一缩。
他即便做惯了这样的事,但还是第一次看人这样动手。
毫不犹豫,朝着要害去。
手法粗暴。
吴琛即便是在昏迷中,也忍不住皱眉,一会儿便积累了一额头的冷汗。
李晶示意她盖走了。
林双绛这才收回脚,朝着地上的人笑笑,和二人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
约莫过了五分钟,吴琛惨叫着醒来。
他的下身趋是血,伴随着私处的阵阵疼痛,他开始慌了,接着歇斯底里地大叫,引来了周围的人。被人送回家里,表哥刘喜赶忙带他到了医院。
索性受伤的地步不成命根子,而是手腕。
奇怪的是,吴琛手上虽然流了不少的血,但是却不怎么痛。医生也说伤口的创面整齐,缝合就没事了。然而等他们止血照片以后发现,手筋竟然缺失了一段,即便是连上了,那么这只手也会落下残疾,终身只能曲着,无法伸直。那下手的人,还算有良心,没有选右手,而是废了左手。
刘喜出来混也有段时间了,听着医生的描述,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是有规矩的手法。
是专门用来寻仇的,如果真是惹到的这样的人,挑手筋只是警告,接下来可能有真正弄死而且无声无息的一千种手段。一旦被盯上,天涯海角,都逃不了。
他冷汗直冒。
等做完手术便抓着吴琛问他到底惹了什么人。
男孩阴翳的眼,暗光一闪。
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在报复,他说出了林双绛和林双鹿,但是刘喜却并不相信,让他再仔细想想。
表格神经质的样子,让他有些不安。
“没了,真没了。”
他长到现在,结怨最深的就是林家姐弟,没有第二个人。
刘喜紧皱眉头,问他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他想了想说道,“有一个男孩,脱过我裤子。”
虽然不知道对方脱吴琛的裤子是几个意思,但是直觉告诉他,关键就在这个人身上。刘喜被吓出一身冷汗,对着病床上的吴琛叮嘱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不能惹的人,你放机灵点,钱是小事,面子更是,要是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男孩皱眉。
刚才医生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现在才上小学,就要面对一辈子的残疾,虽然不喜欢学习,可是不代表他就不在意。
林双绛,她竟然有本事做到这个地步。
连表哥都劝他收手。
从小他便没有看过父亲一面,妈也和野男人乱搞,在他的字典里,不是欺负别人,就是被别人欺负,从小横到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屈服。既然让他知道了是她,那么这仇就不存在不报。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吴琛低下头。
刘喜见他有些失落,伤成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希望他能收敛一点。
狠没有错,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比你更狠,这个时候就应当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
死人没有未来。
但是此刻的吴琛根本听不进去,已经开始盘算他下一步的报仇计划。
吊三角的小眼睛里,射出幽幽的光。
林双绛此步其实走得极为凶险,虽然解了一时的心头之恨,但也因此结下了更大的仇怨。若不是李晶和小陀螺神秘的来历助力,刘喜此时已经带着人找上门,别的不说,能搜刮的肯定会搜刮一空,打骂一番也是正常。
但也是因为李晶二人,原本只是受点小伤的吴琛,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长久的仇恨,还是短暂的仇恨,原本皆是在一念的转折。
命运的好好坏坏,非一时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