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就到了医院。
兄妹俩确实安排得很好,一下车就有医生用担架把苏晓抬了上去。
之后他们就开车去帮我忽悠村民。
我留下来陪着苏晓。
不到一小时,就有医生跑过来告诉我苏晓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正在隔壁病房修养。
我赶忙跑到病房,去看苏晓的情况。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很安静。
除了盐水的滴答声,就只剩她的呼吸。
我踮起脚尖慢慢朝她的病床走过去。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呼吸已经很平稳了。
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
她的脉搏也很稳定。
我轻轻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医生说,她的内脏和脊椎受损都很严重,能好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
看来那颗药真的很神奇。
我帮苏晓捏了捏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向阳台。
这样就可以不吵到她休息。
其实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坐阳台上,往外边儿看。
理由很干净很单纯。
我家旁边就是红灯区,每天晚上都有漂亮小姐姐走来走去。
而且小姐姐们似乎很怕热,都穿得特别清凉。
我慢慢坐下去,双腿穿过隔栏架在台边上晃。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嗒”一滴水溅在我头顶。
我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我抬头往上看。
楼上的阳台正在慢悠悠地朝下面滴着某种液体。
我站起来,偏过头侧着看过去。
一个穿灰衣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小匕首轻轻戳着阳台的地板。
那个灰衣男子很眼熟。
似乎就是以前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
我一下子很好奇。
准备跟他打个招呼。
“嘿。”我小声的喊了一声,朝他挥挥手。
他根本没有理我。
于是我决定爬上去看看。
我朝下望了望。
我们在二楼,不算太高。
我小心翼翼地站上阳台的台沿,然后抓住楼上阳台的扶栏,手上一用力,爬了上去。
我轻轻落在地板上。
“哟,上来了?”灰衣男子扭过头。
“我是不是见过你?”我看了看他的脸,有些不大确定。
我一直是个重度脸盲。
“连父亲也不认识了吗?”灰衣男笑。
“哇,果然是你,见面就占便宜的吗?就不能有点铺垫的吗?太低级了吧。”我说。
“你又惹了挺*烦呢。”灰衣男突然说。
“你们怎么都是这样,什么都知道,就我一只蛤蟆蹲井里朝天上望。”我有点沮丧。
看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得比我多。
“你不害怕吗?”灰衣男没理会我的抱怨。
“怕啥?开水很烫吗?凉快!再说苏雾枝他们帮我去解决了,他们很靠谱的。”我说。
“他们这次做事的手段太干净了,会有后患。”灰衣男摇摇头。
“这次?这么说你们认识?”我问。
“不,只是我知道他们,他们不知道我而已。”灰衣男说。
我突然注意到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还是握着那把小匕首不停地戳啊戳的。
我打开手电筒,朝他戳的地方照过去。
那地方全是蚂蚁。
他的速度并不快,挥刀也挥得很随意。
但他每一刀扎下去都会有一只蚂蚁碎开。
那些蚂蚁很大。
它们背部溅出的汁液慢慢在地板上聚集,然后沿着台沿不断地淌下去。
“刚刚就是这个滴我头上了啊。”我凑上去。
“要不要也试一试?”男子把匕首递过来。
“不要。”我摆手。
“哟?”他抬起头看着我,“不喜欢吗?”
“或者说。”
“你喜欢这样。”他把匕首插在地上,然后右手轻轻捉起一只蚂蚁。
“像这样慢慢用力,慢慢用力。”他手指慢慢加力。
那只蚂蚁的身体慢慢变形,它在男子的两指间不断扭动挣扎。
“然后看着它的身体爆开。”他捏紧了手指。
那只蚂蚁的身体一下子爆炸开,鲜红的汁液顺着他指缝往下淌。
“要不要尝尝?”他手指张开,他的食指指尖蓄着一滴鲜红的液珠。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不试试呢?”他把食指凑近嘴唇,轻轻吮吸了一下,“天上琼浆。”
“小时候这样玩过,现在觉得很残忍。”我说。
“小时候,你就把这当做玩吗?”男子歪着头。
“我……”我愣住了。
“不吓唬你了,小孩子。”男子笑着摇了摇头。
他化作一缕青烟从地砖缝隙里渗了下去。
那柄匕首也渐渐消失。
我朝那柄匕首原本待的地方望了过去。
那里完全被蚂蚁的汁液染红。
小小的一块地方堆满了蚂蚁的尸体。
我突然觉得很奇怪。
蚂蚁根本没有这么多汁水。
而且也绝不是红色。
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这些蚂蚁的数量有点不对。
我把手机调亮,慢慢凑上去,一只一只地数一共死了多少只蚂蚁。
1
2
3
……
137!
一共死了137只蚂蚁!
一股寒流爬上我的脊背。
之前村里看到我用能力的正好137人!
“咚”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我划开屏幕,看见了苏雾枝发过来的消息。
“很奇怪。”
“大部分村里人都消失了。”
“问其它村民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用往去未明之眼也看不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手一抖。
手机摔在了地上。
这些人……可能都死了。
全都被那个男人杀死。
137个人。
全部从世界上消失。
这些全都是因为我乱用了能力。
都是我的错。
是我害死了他们。
一股疲惫感慢慢爬上脊背。
我突然觉得很累。
我慢慢伸手捡起手机,回复苏雾枝的消息:“嗯,知道了,你们回来吧。”
“咦?发生什么事了吗?”苏雾枝问。
“对啊。”我答。
“需要帮忙吗?”苏雾枝问。
“不用了,谢了。”我回。
“啊啦,那好,我跟老哥去吃烧烤了,你要不要一起?”苏雾枝说。
“不用了,我去赏会儿月。”我抬头看看天空。
云已经把月亮遮起来了。
“OK。”苏雾枝没再多说什么。
和她交流一向很轻松。
想说的她一定会听,不想说的她绝对不会追问。
我把手机摁灭,揣进裤兜。
晚风吹过来,莫名地有点儿冷了。
我抱着胳膊,缩着头开始悲春伤秋。
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
客车爆炸差点害死班长副班长和苏晓。
漫展勾引过来太多暗诡差点害死很多人。
连半夜失个眠都能给苏晓带来厄运,最后还害死了村里无辜的村民。
他们也没多该死。
只是爱钱而已。
全部都是我的错。
怪我身为残次品还想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生活。
怪我把残次品的因果律带给身边的人。
全部都是因为我他们才会遭受厄运。
都怪我。
我把头埋进膝盖,但还是觉得很冷。
一股丧气在胸腔里聚集,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输送向四肢百骸。
渐渐地,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我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烦躁。
我很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慢慢站起来,望了望楼下。
不算太高。
我抓住窗栏,侧身荡到了二楼的阳台。
而后又如法炮制,下了一楼。
我回头望了望医院,深吸了口气,准备往外走。
我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
这样至少不会给别人带来厄运。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脚步有点虚浮。
虽然还是夏天。
街上仍铺满了落叶。
落叶踩起来咔嚓咔嚓响。
一阵风吹过来。
落叶全部都扑腾起来,啪嗒啪嗒往我脸上砸。
“有没有搞错,夏天啊,你哪儿来的落叶,你吹的哪儿的秋风!老天爷你搞我啊!”我仰天怒吼。
“对呀。”老天爷回答得很诚恳。
“敢不敢再狠一点啊!”我很愤怒。
“敢啊。”老天爷微笑。
“轰隆”一声雷响。
转瞬间大雨倾盆。
我一秒变落汤鸡。
“真想往你脸上泼狗血啊。”我叹了口气,低下头小声嘟囔。
“烦死了。”我疲惫地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
最近所有的事都是那么不如意。
“烦死了烦死了。”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
又是轰隆一声雷响。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一肘子锤在树上。
“啪嗒。”
树上掉下来几颗果子。
“只有你对我好了。”我拍拍树干,弯腰捡起了果子。
我就着雨水把果子擦了擦,抓起一个啃了一口。
果子尝起来很清甜,感觉不像是会毒死人的样子。
我靠在树上慢慢啃着果子。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响。
郭德纲郭德纲郭德纲。
水花一大片一大片地溅起来。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大雨里一个白色的影子朝我奔过来。
“呼,呼。”那个白色的影子在我跟前站定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是苏晓。
“你……怎么来了啊。”我愣住了。
我抬起头打量着她。
她的脸上全是雨水。
她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她的指尖有一缕淡淡的血往下淌。
大概是她自己拔输液针的时候划破了手背。
伤口在往外面渗血吧。
“我……听到声音……然后就跟过来了。”苏晓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把手背到了身后。
“你……好歹也打把伞啊。”我有点心疼,“本来现在身子就虚。”
“对不起。”苏晓头低了下去。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啊,你……”我突然语塞了。
我望着她纤细的暴雨中颤抖的身子。
心里有点抽抽的。
“其……其实,多亏你赶来了,哈哈。”我搓了搓袖子,想说一些可以让她开心点的话,“你知道我是个超级路痴的,本来是准备出来摘俩果子,结果就迷路了,要不是你及时赶过来,我这会儿说不准就叫人贩子给拐到山窝窝里了哈。”
“啊?”苏晓茫然地抬起头。
“总之啊,快带我回去吧,半夜迷路太吓人了哈。”我抓住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着。
“好,好啊。”苏晓愣愣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