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反笛耗费陆云湘甚多内力,王钦立时又集力聚尘,挥拳散尘,陆云湘凑笛于口,一曲“断魂”即起,曲扰王钦,使其无心挥力,尘流尽散,只觉头沉眼花,魂飞天外一般,立时就地打坐,运力集耳,阻断魂曲入内,顿时神清明思,却也没法运力御敌,陆云湘笛曲未止,却单掌隔空劈去,王钦眼观掌力即至,登时击掌于地,身子后摆,却也维持打坐之态。
掌力击至台地,化为余流散去,陆云湘复使掌隔空而来,王钦续自避掌,集耳之力未断,二人僵持不下。
稍时陆云湘忽右掌轻摆,凑于嘴口之笛忽分为二,再由二为四,五指突抖,四笛齐奏,笛魂之力翻了四番,王钦耳中力道不足,任笛音进耳,顿时魂断魄飞,魑魅魍魉皆晃于眼,耳畔嗡鸣不止,仿若身置异道鬼域,幽冥经风过,妖魔噬人心。
王钦恍惚之中立稳心神,使尽全身内力,压制魂灵,额冒虚汗,眼流金花,却未致晕目而不省人事。
陆云湘控笛奏曲,却不知那王钦定力内气这般强巨,忽又分笛为八,四笛奏曲,四笛置空,挥力散笛向王钦处去,王钦正奋力御音,却遭笛力击身。
身飞台外落地负伤,陆云湘收笛立台,松江众弟子皆奔过去扶起王钦,王钦忿推众人,欲复上台面与其争锋,然负伤力竭,再也挪不动身子,只好随众人落坐木椅。
李言上台宣道:“松江对玉笛,玉笛胜。”
众客齐声欢呼,玉笛纷纷上台拥上陆云湘,王钦恨齿甩袖,令弟子扶己回栈,不愿目睹胜况,李言遣浅水弟子径去酒栈备席,众派诸客皆坐椅举茶敬玉笛青瑶观主一杯,陆云湘起身回杯,稍时栈内走出店伴端酒菜走来,各掌门互自饮酒,因明日须对战它派,于是只稍饮几盏,各自回栈备武去了。
东栈之内,玉笛帮女徒聚集阔房之内,林旭欣道:“便说那松江派尽是鼠辈,瞧我玉笛以二敌三,大挫松江,真是解气。”林静道:“又非你之功,瞧你这般高兴的似食了蜜一般。”
陆云栖一旁道:“此番全赖姐姐之功,可掌门未至,玉笛赢过诸派又有何用?”林静道:“掌门至今未至,若我玉笛胜过诸派,那时便由云湘替掌门接下首主之位。”陆云湘道:“现下言胜过于早之。”林旭道:“云湘观主,你今日之功,便问何人能敌?”陆云栖道:“叶云派的叶掌门可是战败了万刀门门主张延生,张延生叱咤江湖多年,一手万家刀法所向披靡。”林旭道:“云栖妹妹,你可真会涨他人气势,灭自己的威风,叶云派才创派几载?那万刀门当年是未碰见我玉笛青瑶观主,否则又怎能轮得了叶迹来替天行道?”陆云栖道:“那我问你,你可敌得过徐青赵茹付真三人?”
林旭忙低头不语,陆云湘道:“好了,今日有些累了,各自回屋歇息罢。”
众女徒依命而行,出屋归寝不题。
江东阙宫,长夜覆水,却说那叶云派叶迹之女叶秋离阙至岸边,寻玩了一日,晚间进栈安歇,竖日起身续赏,听戏看茶,旁观杂玩,见天色将晚,便寻一处客栈暂歇。
寻木桌坐下便见店伴客笑而至,问询饭菜何需,叶秋随意要了几碟小菜,一壶清酒,店伴诺应走开,叶秋剑鞘放桌,周边客流稀少,只靠门左侧一桌行客叙谈。
待菜之时,叶秋侧耳倾听,似是那一人言道:“几位兄弟可知这几日岸边客流少了许多?”另一人道:“不错,不知是不是缘于江心阙处传出的朝廷将遣大军征伐,人人尽慌,纷纷急赶着逃难呢。”又一人道:“非也非也,那些流失的行客便有我相识的一位故友,我那故友家住悬镇,离此地不过数十里,若是欲南逃,为何家眷犹在,且到处寻人,明明是失了踪迹。”
几人惊惧一时,皆不明其故,各类推测猜度齐出,叶秋也当坐思颇久,直至店伴端菜来时,那几位客人已付银出栈,叶秋拾筷夹菜,倒盏饮酒,脑中却是行客流失一事,见店伴走远,立时唤其过来,店伴步来听讯,叶秋道:“小哥可知这江岸周边丢失了诸多行客?”
店伴闻罢脸色忽变,拔腿欲走,叶秋却硬拉其袖,放些金锭于其掌心轻声道:“小哥,你若是悄悄告知我缘由,我另有重赏,且别人绝不会知晓消息自你栈中所出。”
那店伴畏首畏尾,见栈中无人,便身至门边闭门,返步回到叶秋身旁轻道:“小的也算乱猜,那朝廷大军怕是已离此地不远了。”
叶秋惊住,忙连声问道:“你怎知朝廷大军不远?”店伴道:“小的自然不知,可那些流失行客多日未归家门,定然是被暗地里斩杀了。”言罢又道:“那些人定是瞧见了大军的踪迹,未免泄露风声,才被人暗自杀害,这江心阙内的一众英雄豪客,定是出不了江畔了。”
叶秋怔愣一时,店伴忙道:“姑娘啊,小的可甚么都和你说了,你可不能叫他人知晓了啊。”
叶秋自怀内又掏出几锭金子交于店伴,店伴拿钱走开,刚走几步,便回头道:“姑娘快些离去罢,不然小的可保证不了甚么。”
叶秋微微点首,坐椅沉思,若真如那店伴一般言说,当下之际应是快些告知阙中诸客,可若这店伴耸人听闻,或是应了他人的差事散播谣言,那岂不是着了他的道,倒落得个不实的名头,自己栖身江心多日,也不知岸边客流是否当真稀减。
再三思度,终笃定心神,决意亲身察探一番,于是匆匆用饭,起身推门出栈,进周边小镇寻看,果然街道行人稀少,不及来时热闹,看来江岸缺人其言不假,货铺,茶馆,当铺,作坊皆清冷淡漠。
叶秋观之无味,便又多行了几步,暗知这般便也查不出甚么,如方才店伴所言,那些流失行客应是察觉了些许不为人知的秘事,而踪迹全无被家人四处苦寻。
思来昏日当也觉不出甚么异事,既是不愿为人所晓,那便夜间行察,定能探出蛛丝马迹。
且回思那栈馆之中客人所言,那失缺了踪迹之人居家悬镇,若能去往数十里之外的悬镇探寻一番,定能知晓些许缘故,于是提步寻昔日曾寄存褐马于此的茶馆,纵马扬遍而去,足行一时之功,便至了镇口,见镇门已闭,镇墙不高,轻身一跃即可翻墙而过,于是停马于远处松林,只身至镇口隐处,附耳暗闻门后是否有声,却只听得熟睡发出的鼾音,思来现已是深夜亥时,守镇门士定已挨不住身子安睡于门。
故而轻步跃起,至镇顶窥看墙下,果如其思,无一人清醒,谋定飞身落至石道,回首见无异样,立时匆步行离。
身距城门尚远,便四处查看,铺行,作坊,茶楼,酒馆,一一息烛闭户,唯见一处栈馆灯火阑珊,进馆欲打听些闻事,那店伴见叶秋微怔,又视其言道:“姑娘来我小店是借宿么?”叶秋回道:“不错,可有空余房屋?”店伴道:“自是有的,不过天色过晚,姑娘好生歇着便是,可不能出栈游步,近来镇上风紧,小心着了凉。”叶秋道:“你不用寻借口,来时我已听闻了不少,你便将你知晓的和我说一遍,也好让我死了出栈游步的心。”
店伴一怔,稍思顿道:“姑娘可知江岸人缺?我这小栈数日来人流甚多,唯独这几日人流颇疏,且诸多家眷初时曾来栈寻人,自昨日起再无一人问询,闻听那些寻夫寻妻之人,皆失了踪影,家内一片空寂。”叶秋急道:“那依你之见,究竟是何缘故。”店伴回道:“依小人之见,当是那朝廷大军已至了近处,又让些许游客发觉了踪迹,故而将其擒住,或是羁押或是暗地杀害,以免走漏了风声。”叶秋道:“你与那刘家栈馆小哥所言一致,看来形势迫切,须谨慎些才是。”店伴道:“战祸即至,这小馆恐是得早些闭了。”
叶秋上楼进屋暂歇,适时天色已晚,只刚入浅夜不宜出栈查探,叶秋伏于窗口,耳闻八方,目视各处街道巷口,然无迹可寻,俯窥三时,仍未寻到动影,谋定之下探身出窗,运力起步至屋檐,碎步快走,翻过房楼铺顶,又过二时,仍未有所察觉。
便随意点步寻瞧,果见远处片片火炬,火炬成排成列,循步移影,跃身近至槐木暗处,窥看那排排炬下人影,衣装似甲,头戴铁盔,装色显蓝,手持长枪,神色严穆。
惊得回身靠木,急思那定是朝廷大军,见那连绵无绝,步伐齐整之态,便是要有所行举,再露眼细看,大军正自镇内出南门,南门百里之外,便是江水东岸。
提指细数,口中算念,那行军之数足有三千,思捋时辰,约莫五时定然会至东岸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