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综立在远处,目留赵璃后影,恍恍出神,当不知此一放行,会有何等祸事到来。
赵璃趁萧综未悔,急步迈西而去,到之西尽之墙,轻身扶墙而入,入得墙内直往密洞而寻,寻至洞口处,弯腰入内,悠悠二时,到得洞外青林,转眼瞥至洞岩标符,循符行步,路经桃地摘桃解渴,续自行到链桥,轻履踏桥而走,半时功夫身置桥尾,跨身飞上崖石,依路下山,拐坡绕石终至山底,巍巍皇都立之,侧目眺向远处小镇,正乃芒镇也,于是挺步而行。
三时之功,已见镇门虚影,再行数步,镇牌已现,镇口兵士看护,赵璃径入镇内,只见人流稀疏,不似京都繁华,然比之江南小城,仍是喧闹异常,行步几何后眼前浔楼现之。
幼时曾到芒镇旅玩,浔楼之地甚为熟稔,故而不费多少时辰。
入楼后问及可有陆姓女子来此,店伴问赵璃名讳,赵璃如实告之,店伴笑回清早有一陆姓女子来栈,嘱己若有赵姓女子前来寻己,便引至二楼天字号客房,赵璃欣然。
兀自上楼寻屋,天字号客房内,陆云湘正襟危坐,抿茶思度,日未升,便早起为避人耳目而轻步飞离府外,快步出城直往芒镇行去,一时之功便已到了芒镇,镇内左顾右寻,费了多时才寻至浔楼门外,进楼嘱咐楼计若有赵姓或林姓女子寻己,便带至客屋相会,楼计会意点首,陆云湘要了天字号客房,楼计引人入房,开门下楼后陆云湘自进房门,房内小踱几步便靠窗暗查楼下动影,等候赵璃到来。
金陵城内之尚儒酒馆中,辰时日升晒窗,陆林徐付四人匆匆用过早饭,结付账银交于店伴后迈出馆外,依陆云湘传话出城直往芒镇中去,行有二时之功便入了镇口,四处遍寻浔楼,问过行人才知浔楼位却,又过一时四人身置楼下,进楼问及陆云湘可曾来过,楼计问及姓氏,四人报完姓氏,楼计闻林旭报姓便言陆客主已候在天字号房中。
四人欣喜谢过,楼计领其上楼步至房外,轻敲房门后闻房内应声,林旭当先悦道:“陆云湘,你林师姐来啦!”
房内顿然无声,稍时房门慢开,四人见陆云湘半影,又见其唤四人进房,楼计下楼继续招呼,四人进房闭门。
徐付二人从未见过陆云湘,度其面容姣好,身姿婉约,朴衣素衫,颇具江湖神姿。
五人纷纷见礼,陆云栖数月未见陆云湘,今日亲身相见,不免泪目,陆云湘紧紧抱住云栖,暖言近月过得可好。
云栖泣言不好,又责怪云湘为何放赵璃回京,赵璃这般欺瞒自身,设计思谋下山,途中将己打晕,借己之手达成下山之便。
陆云湘泪道赵璃近日来心痛如绞,圣上与赵平以及四皇子萧综连连逼其从权,为保自身虚名而舍弃余生待在这看似繁华却桎梏人心的金陵城中,还逼其嫁于皇子萧综,全然不顾赵璃之心。
云栖本知赵璃心苦,心中之怨却仍未消尽,现下听陆云湘切言道之,心里不免软了几分。
付真见场面凄然便客笑礼道:“陆观主英气飒足,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陆云湘笑礼还恭,不知付真名讳,付真一时忘却,便自告其名,徐青接后明之。
陆云湘忽讶声道:“徐少侠可是赵茹的师父?”林旭忽道:“是啊,我记得茹妹妹提过,徐少侠曾授其剑艺,是也不是?”
付真暗惊,赵璃一身剑力皆取自叶迹剑谱,又怎会是徐青传之,欲辩解真意,却听徐青回道:“二位师姐所言无错,赵茹一身剑力皆在下所传。”
付真闻言疑视徐青,见其面情淡漠,知此事内有详说,便不道破其言。
徐青暗知密洞奇遇难以言语道之,赵璃当初应是不愿细说,便自圆其谎,且待日后再言。
几人围桌好生叙言,商议怎生救助赵璃脱难,陆云湘问及何时到京,林旭言昨日达至金陵,付真补言正遇圣上府门宣旨,赐婚于赵璃,不知可否寻机相救。
陆云湘早知宣旨一事,趁此言间将京中情况一一告知四人,四人明晓后各自沉思。
圣上虽府门宣旨,然距离办亲之日短之半月长至一月有余。
此番消息全是赵平宴席间所述,陆云湘自是明透。
四人谈聊正甚,却见门外门声至来,陆云湘扯嗓回应,却见门外无声,四人皆感怪异。
陆云湘灵光一现,立时记起今日与赵璃浔楼一会之事,却又忘了告知四人。
事到临边,陆云湘起身步至门前开门,却见门外无人,歪头一瞧却见赵璃背影匆走,急提声唤道:“茹妹妹?”
赵璃停住身子,方才得知陆云湘天字号客房,楼计欲领其上楼,赵璃拒之,兀自上楼寻牌查找,楼廊正中,门边挂一精致檀牌,牌中“天字号”立现。
赵璃欣然敲门,敲完后便生了悔意,只因房中叙话声传来,暗知有异,陆姐姐孤身传信予己,己又给其回信,此一约当为二人秘事,绝不会有旁人所在,应是寻错了屋子,又或是落入了陷阱,总之慌急一时,转身回走。
闻房门顿开更是忐忑,步子加快,却听朗声而至,音色颇为熟稔,正是陆云湘也。
屋内四人听到陆云湘唤“茹妹妹”三字,徐青脸色发青,三人皆自失色,奔至屋外果见赵璃身影。
三人失声叫了出来,唯徐青默言,赵璃惊得转身瞧去,见徐青面容,二人相视,这一视,仿若经年不衰,如隔世一般的脱尘俗外。
跨陆之思,明月寄心,幽竹作介,鱼虫轻呼,凡尘红事,倦怠了多少痴心儿女。
林旭当先兴道:“赵大郡主近日可好?”
赵璃目离徐青,转至林旭身上,回了句:“还可。”
陆云栖余惊之下思忆方前怨怒,正欲责骂于赵璃,陆云湘却抢言道:“各位请先屋中叙聊。”
云栖言上心头,又自抵下,六人进了屋子,屋中木椅尚缺,徐青便走到窗边视向外街人流。
余下五人围坐一桌,云栖斥道:“那日你借我之手私下山去,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曾念及姐妹之情?”
赵璃满面愧意,无颜得见众人,稍稍埋首,云栖见其不语显疚,追责道:“别以为你做出这般怜色,我便可轻易谅解。”赵璃回道:“云栖姐姐,众位道友,想必已知我身份,我本名赵璃,私出金陵南下改名换姓为赵茹,游荡江湖结识了不少好友,有幸入叶云外门,入门后不久收到父王急讯,恐叶掌门不肯放己下山,只好使计强行下山,为此伤了云栖姐姐,以及付大哥,徐..大哥,后入玉笛属地玉笛镇,被黑衣人跟随行歹事,幸遇林师姐与陆姐姐,得二位相助,父王伤重,又劳烦张帮主赐药救命。
而自身不思回报,却欺瞒了各位,究其原本便是我本不属江湖,因一时贪恋惹出许多麻烦,害人害己就该自食恶果,各位若许赵璃做些甚么好加以补偿,赵璃绝不拒之。”
陆云栖见赵璃言辞恳诚,心中怨气稍缓,付真沉默不言,陆云湘思之忽道:“璃儿,我苦心传信于你,并非责怪,各位远道而来也是为你心忧,既知你苦,也不会过分责怪,即便有些怨言也在常理,只望你正视其心,不可受旁人忧扰,断了你的悠悠前路,若你....”
窗边徐青忽压言道:“赵姑娘乃叶云弟子,是去是留当由叶云中人决定。”
此一言令众人吃惊不小,付真歪首示意,林旭忿然道:“璃妹妹虽是叶云弟子,但也是我玉笛帮的姐妹,我等皆有关切之责,不知徐大哥此言何意?”
徐青转身走近林旭,冷眼道:“玉笛帮的姐妹?方才赵姑娘之言道尽了其朝廷中人的勃勃野心,略施小计便欺骗师兄弟,骗取下山令,导致全山之人昼夜不息地竭力寻之,好容易经云栖姑娘之推得晓赵姑娘或是到了玉笛山脉,千里寻到玉笛见人,却是见人不得,好在得知赵姑娘下山之因,以为有甚么苦衷,现又得知其真实身份乃朝堂郡主,朝廷郡主是甚么?是诺诺江湖的死敌,江湖兴起全因朝堂不法!百姓苦难!我们这些武艺破佳之人欲行侠仗义,救苦救难!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且行欺人之事的大梁郡主,配做玉笛大帮的姐妹么?配得了江湖二字么?昨日金陵城中付大哥与林师姐亲眼所见,圣上表彰赵姑娘南下视察江湖之功呢?列位看不出其深意么?那便是彰其功德好让其来日替朝廷逐鹿江湖,收服整个江湖呢!”
赵璃俏眼直睁,她本以为定会被陆云栖或是林旭等稍加数落,却从未想过被徐青这般指责,这番言辞犹如万箭穿心,锥心刺骨阵阵作痛,使得微起之烛复回湮灭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