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湘听罢仍有疑虑,也不细问,总归是知晓了赵璃下山缘由,深感郡主金贵之身,也确有难言苦事,林旭也深报同心,当下道:“那你还有多少日子回京?”赵璃回道:“我与爹爹还有王护卫,本商定今日回京的,可爹爹身子这般,想来又得拖延些时日了。”
陆云湘微思笑道:“赵妹妹,不如你先回京,镇里有日行百里的快马,待王爷醒后,我与王清亲送王爷回京如何?”
赵璃暗思若真能如此,那自己定能及时回京,母亲便是不会有事,双眼凝视陆云湘,陆云湘面带笑意,立时触弦动心,泪如雨下,跪倒在地:“倘若如此陆姐姐林姐姐便是我边阳府的救命恩人,妹妹真不知该如何相报...”
言至后处泣声渐出,一时激奋导致气血稍逆,昨夜与陈远相斗之伤复发,连声大咳。
陆云湘与林旭急着贴身相扶,林旭为赵璃真情所动,眼角留泪,陆云湘轻轻抹去赵璃余泪,哽笑道:“若妹妹真念我心,回京之后可不要忘却了我玉笛姐妹,定要时时探望才是。”
赵璃想到自此之后,怕是难以出京,当下忙道:“姐姐还需应我一事。”陆云湘回道:“何事?”赵璃细道:“此次我被二位所救一事,万不可让远在叶云的云栖姐姐知晓,而且我的身份也请二位姐姐替我瞒着。”林旭疑道:“为何?”
赵璃本想若云栖知晓此事,徐青定然也会知晓,她不知徐青待自己如何,可若让他知晓自家身份,或会离山上京寻己归山。
既已决意断了缘路,那便不能留有后念,可这些委屈也羞于告知,便迟疑稍久,口里只道:“还望姐姐答允。”
陆云湘知赵璃有难言之隐,见林旭还待细问,便一语打断:“此事我与林师姐不会告知云栖,你且放心。”
林旭疑向陆云湘,陆云湘稍使眼色,林旭才自罢手,也顺其言道:“妹妹放心离去,王爷就交于我与陆观主了。”
赵璃再行拜过,便匆匆回到内院,进至房内见赵平犹自未醒,问及弟子,那弟子道此乃秘药之效,恐是得晕睡三日才可醒转。
赵璃谢过那弟子,奔到王清客房敲门而入,王清倒上凉茶,赵璃忙拒,道自己即将离去,爹爹还需王大哥帮着照料。
王清犹疑不知何故,言郡主怎可孤身一人回京,赵璃便告知王清原委,回言时日无多,自己需加紧赶回京都。
王清会意,自请要护郡主回京,赵璃再番婉拒,王清只好作罢。
张璐已回返魂灵观,赵璃急着辞别,便告知女徒通报,辞别钟香观主林静,谎称要回广西老家办要紧之事,陆云湘扬道要去广西游玩,到时将赵茹爹爹一并带回,林静允准。
林旭便带赵璃下山,往玉笛镇中走去,路上小心谨慎,生恐暗魇埋伏行刺,幸得一路平度到得镇内,林旭寻到一家马商,为赵璃择选好马,赵璃上马出镇,辞别林旭纵马而去,林旭站定眺望,虽面上生怨心中却百般不舍。
山灵钟秀,扬长小道之中,孤影单行,林旭费半日之功终至观内,夜色已至,匆匆用饭过后入屋卧榻而睡。
大陆万象,南北相隔,绵延万里,山川清流,人情物味偏道而弛,豪情纵意,在北部皇城之中尽显式微。
贵城雄厚,龙飞凤舞,一派天家富子之风夺然升起,京城喧哗,人人讥嘲,边阳郡主多日未归,此事早已闹得沸声一片。
皇家宫苑之中,琉璃隽瓦,华服礼冠,青荷幽亭,凤鸟细鸣,宫女端砚,监侍肃穆,御花园内一黄袍加身,袍纹似龙之人立身负手,拱门边角随着一老监,老监徐踱几步,摆礼请道:“陛下观花尚久,为龙体计,早早回宫为好。”
那冠束贵气之人,正是当今天子梁帝为是,梁帝稍挪几步,本欲出园回宫,忽生一念,立步停走,手指老监道:“传礼部尚书。”
老监一愣,当下躬身拜道:“老奴遵旨。”
迈步低跨拱门,身影渐失,梁帝轻望紫雀花林,眼阔眸深,面色严穆,眉动额皱,许久未动,只待宫外之人,更待城外之人。
三时已过,园门外老监细步走进,近了梁帝身旁便道:“陛下,尚书已在御书房候着了。”
梁帝峻色未减,移步快走,门外龙架已候,梁帝轻步进车,前后四位监侍抬着,另有十余监侍左右跟随。
梁帝走进御书房,礼部尚书陈进见之,立身坐起,当下跪拜叩首道:“老臣参见吾皇。”梁帝身坐纹椅,抬手道:“免身请坐,陈卿近日可忙?”陈进坐椅回道:近日京城风波大起,老臣正着手处理,若是.....”
言犹未尽,抬眼瞥了眼梁帝,当下滞住,梁帝肃道:“为何半言?有话不妨直说。”
陈进迟疑稍会,见梁帝眼目愠视,只好直道:“老臣惶恐,若边阳郡主再不回京,京城风波只怕要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梁帝近眼轻疑细道:“何为不可收拾的地步?”
陈进眸光微弱,脑中思度絮乱,脸部筋肉抽搐,半会言语不定,梁帝定神,言道:“你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陈进听罢斗胆一句:“如此下去,皇家威严尽失,陛下你........将颜面受损。”
梁帝拍案身起,面色铁青,嘴口微抖,怒忿交加,陈进当即跪下,头上冠帽丢落在地,却不敢伸手拾起,口中求道:“陛下恕臣无罪的,陛下一言九鼎当无悔意。”梁帝挥袖忿道:“给朕滚!”陈进拾帽而起,抱冠跌走而出,梁帝稍静,令道:“传御林统军。”
老监接旨,叩礼而出,不时统军李骏赶到,进房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梁帝轻挥龙袖,示其免身,李骏站身待命,梁帝令道:“速去调百余位御林军,去边阳王府,将其团团围住,府内人一概不得进出,待至酉时,若不见边阳郡主回府,府中上下人等一概拿下。”
李骏稍迟,观梁帝神色,深知一旦接旨,将不可挽回,作为臣下,除视君主旨令为天命外,更得为主分忧,当下惶惶劝道:“陛下,此令一下,边阳王府便会一蹶不振,边阳王.....”
言至半处,见梁帝神色愠怒,只好回道:“微臣遵旨。”
抱令而出,梁帝瘦身寻门相望,手扶御门,久久未言,身侧老监观之,本想劝慰一二,恐于触怒龙颜,便闭口站定,只轻细一句:“陛下该午歇了吧。”
梁帝回神稍定,半时才道:“回寝宫。”
京都街市繁华,行人客商频频,酒楼茶馆多不胜数,便连琴曲艺馆也部有几处,除百姓安居吃行之地外,些许王公大臣宅府,倒也堆满了满满一城。
只是分隔甚远,各处城落尚只留一两邸宅子,故这一带士子行游,时常聒论的便是近处朝廷官人了。
国法严苛,私下论议官员自是有违礼法,官府兵士自是打压,可谣言可怖,实难尽除。
京城多角分落,只一处边阳王府,周遭尽是流言蜚语,更有甚者竟从京都西城迁户至此,一时讥风大起。
边阳府邸中,近日来以顾家为虚,私逃为实的府中下人越发多了,府宅内院之中,丽阳夫人闲步于琉石路上,佛珠加持,韵眼紧闭,口里碎念不停。
稍待几时,前身乏累,便歇坐圆石,目光随意扫之,眼中泪水涌动,远处秋千不动,其上灰尘尽在,多日未有扫理,二月之前,璃儿身荡秋千。
活脱似个孩童一般,花一般的笑容,院内生机盎然,现下只冷冷清清,再没了往日的欢愉。
思至此处,丽阳老泪滑落,挪手擦之,迈身徐走几步,进了后院佛堂,身跪于圃,礼念佛经。
门外呼声传进,丽阳惊睁双目,立身踱起,走至门外,门外小厮奔赶而来,大喊着:“夫人不好了,皇城御林军已将府邸团团围住!”
丽阳微闭双眼,预知三月之期已到,今日全府上下尽被围住,早在其意料之中。
她本意遣人逃离,可她出身皇家,对这纲常之事,颇为通晓,府中下人初到之时,其源来背景皆登记在册,早早便呈送礼部,如今哪怕府人尽逃。
天网恢恢,待到被擒之时,只怕罪责更重,由此缘故,丽阳并未遣散府人,可下人小厮皆感不对,意志薄弱,或衷心不足之人便密谋逃府,丽阳瞧在眼里,只得无声自叹。
今日王府被围,丽阳泰然自若,此刻她只望璃儿安平,自身苦事并无在意。
丽阳轻走琉路,身后小厮肩身微抖,丽阳虽心有所感,可却无可奈何,未时之后,身进正厅,端坐雕椅,手捧盏杯,细抿许口,正迎御林统军前来。
统军李骏自接令之后,持御令前往南门调人,众军士领命,持剑摆阵,李骏身骑军马,大摆行进,阵仗严谨,走步序当,正派御林伍军,令满城百姓惊穆一时。
大军行进东城区口,步伐加快,御林皇旗飞扬,近到边阳府外,李骏下马轻喝:“围府!”
御林军分落碎步快走,将府邸紧紧围住,长剑在鞘,立身肃静,只待来命。
府外小厮冷汗直流,深知拦阻无用,毕竟来军乃是当今天子随军御林统军,吓得挪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