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翩翩这时候连站着都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更别说反抗云贵妃了,任着她将自己一把扯过去摔在云曦面前,地上的血迹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这是一个小生命,难道真的是她撞掉的吗?
不可能,不可能。
月翩翩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只要一看到那片血迹,她就没办法去细想刚才的细节,究竟是谁绊了她,但是她很清楚她本来有可能撞到的是云贵妃,当时她闭着眼,等到睁眼的时候,已经看见云曦从身旁擦过去。
“云曦姐姐,你相信我,我没有要害你的孩子。”
月翩翩试着伸手去握住云曦紧紧捂在小腹的手,云曦直往身旁丫鬟的怀里躲去,惊恐万状地看着月翩翩。
太医这时候纷纷赶来,云贵妃一下子招了四五个太医,这分明是想把小事化大。
“将曦贵人送回元英宫,保不住胎儿,本宫拿你们试问。”
云贵妃凛然扫视着这整个九烟殿上下,言语中有种刻意的针对性,最后一眼落在月翩翩身上。
吩咐了太医们将曦贵人送回元英宫,云贵妃又大步走到月翩翩面前,将她一胳膊拉起,一起拖去了元英宫。
月翩翩没有丝毫挣扎,也许她明白这是云贵妃设的圈套,现在,她终于成为她刀俎下的鱼肉,云贵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反而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可怕的是月翩翩想明白了一切,却没有一点点证据可以用来对抗,甚至连她父王的罪证是伪造的这一点她都没有一线生机去证明。更不用说刚才的事情,大殿内几乎都是云贵妃的人,自然不会有人为她洗涮罪名。
兰竹兰玉自然不会放着郡主被单独带走,忙也跟在云贵妃的阵仗后面进入了元英殿。
寝殿里的人不停的在喊着疼,月翩翩虽年纪小,但终究是个女儿家,听着也揪心。
被陷害至此,月翩翩已无话可说,但假若皇叔愿意相信非她所为,那才是柳暗花明。
月翩翩跌坐在大堂,心里只期望那无辜的云曦和腹中胎儿可以安好,别遂了云贵妃的愿。
又苦笑一声道自己太天真,那云曦本就是云贵妃的棋子,保胎落胎都在云贵妃一念之间。
两个时辰过去了,元英宫上下忙里忙外,血盆子一盆一盆的往外倒了换清水进来,云贵妃始终在里面照料云曦,而月翩翩主仆三人始终以罪人的身份跪在大堂
外面一声皇上驾到的通报声,月翩翩的心几乎悬在喉咙口,皇帝下了朝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见月翩翩跪坐在大堂,也不理会就往那寝殿去,床上的人儿早已疼伤了心肺,哭干了泪水,捂着小腹,凝望着君王,有多少苦痛静在不言中。
皇帝心疼那佳人儿,立刻坐到她床边,“爱妃,朕在这儿呢。”又转头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呵斥道,“说,曦贵人的胎儿怎么样了。”
跪着的人哀默一片,都忌惮龙怒,只有一人壮了壮胆低头颤颤巍巍地回答道,“皇上请节哀,龙胎....没了。”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没拦着月翩翩,让她惊了龙胎。”云贵妃见状,佯装愧疚的模样,也一并跪下,自己揽了那三成罪责,剩下七成顺理成章推给了月翩翩。
“自然是你的错,明知道曦儿怀胎还让她去九烟殿。”皇帝闭了眼,不想在听下去,一脚踢在云贵妃肩上,云贵妃被踹得生疼,倒在地上住了嘴,但是她的旁敲侧击已经完成,剩下就看皇帝怎么处置月翩翩了,这么一想,即使皇帝踹她一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别去怪贵妃娘娘。”曦贵人一双泪眼央求着皇帝,皇帝的心就能软成一团棉花,哪里还知道别的。
握了握云曦的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些,轻声道,“爱妃好好歇息,旁的朕来处理就好。”
然后斜睨了云贵妃一眼,毫不犹豫地下旨,“宣旨下去,曦贵人晋为曦嫔,今后搬离元英宫,云贵妃禁足两个月,以表惩戒。”
说完这一切,皇帝立刻起身绕过云贵妃来到大堂。
月翩翩知晓是皇帝出来了也不吭声再解释什么,想必云贵妃早已经将她的罪状数落了一遍,就全看这天子信不信了。
如今是皇叔的亲儿没了,假如皇叔是真信了的话,月翩翩相信自己的下场也许远比褫夺郡主封号来的惨。
皇帝只是竖着那浓眉看着月翩翩,等着这个从小就会惹祸的侄女给他一点解释,却不想她一声不吭,反倒是执拗地与自己对视着,她什么解释都没有,却用眼神告诉他,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月翩翩,你伤害龙胎罪无可赦。”
“是啊。皇叔,这下可好我一家都是戴罪之身。”月翩翩以那嘲讽的语气说道,她的皇叔也真是不负她所望为她定了罪。
所以,这次是要个砍头的大罪了吧,也好,去那黄泉下与父王母后尽诉苦楚。
今日的月翩翩与那日跪在紫岳殿门口为朝平王爷求情的的确不同。
那日她泪眼含糊,连磕几十个头只为为已逝父王洗刷罪名,今日她却只因惊吓苍白着脸没有留下一滴眼泪,更不为自己求情。
其实孰是孰非,皇帝心里又怎会不了然,此事与月翩翩脱不了干系,他同样清楚也与那云贵妃脱不了干系。
可既然她甘愿领罚,他自然也没有理由徇私枉法。
“来人,把郡主拖下去杖责三十,即日起不准离开九烟殿一步,十日后远嫁北疆。”
君主下个命令总是那般容易,却不知道受令者要迎来怎样的苦楚。
远嫁北疆,历来只有那些不受宠的公主才会被远嫁到那种蛮荒之地,她从前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嫁到那种地方。
当初天下招郡马的恩赐呢?当初则心仪者为郡马的恩赐呢?
全都在朝平王爷与她的罪状中抹杀了。
月翩翩从此不再是郡主,只是一个被拿去慰问北疆部落首领的牺牲品,她不再高贵,却连平凡的人都做不了了。
远嫁去那里的公主多是被折腾不过十年就传来丧讯的,可想而知天子在下达圣旨的时候心有多么冷漠。
“皇上,郡主并没有推曦贵人呀,皇上一定要明察。”
“皇上,万不可将郡主嫁入北疆啊。”
“皇上,恳请收回成命。”
兰竹兰玉二人再也不管下人身份,齐齐跪在皇帝面前,头一个接一个的磕下去,直到额上血肉模糊也只能证明一点,丫鬟的求情对于皇帝来说,是微乎其微,吩咐了陆公公,皇帝就离开了,月翩翩任由两个小太监拖回九烟殿,然后按在长板凳上,一声令下,那木板鞭笞在身上发出啪啪脆响,月翩翩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痛,但她就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一声痛出来。
这三十大板过后,也就算报了养育之恩,她月翩翩,从此再不属于皇家,再不属于这个薄情的地方。
幸好,她还有个北疆可以去,多么讽刺啊。
一切美好都发生在她作为钧涵郡主的耀眼时代,一切噩梦也都交汇在她最落寞地时候,她与南琉涣的相遇,初尝心动的滋味,同时也初尝了心痛的滋味,皇叔宠她入骨,也可以对她弃之如履,四皇兄真心爱护她,却为了得到她可以不惜一切毁灭她,唯有兰竹兰玉,始终待她如初。
月翩翩此刻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实实挨着这三十大板,打破所有她对美梦的纠缠。
越是痛,她的脑子就越是清醒。
只是在晕厥的最后一眼,她看到兰竹兰玉二人齐齐扑在自己身上替自己挨了那最后十大板。
月翩翩这一次昏迷就昏迷了两日,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趴在床上的,偌大的九烟殿只有兰竹一人,坐在自己身边,给她身上上药,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侵袭而来,月翩翩说不出,只是觉得自己濒临崩溃想要流泪,她问,“兰玉呢?”
兰竹不答,只是默默抽泣,收不住的泪珠不慎落在月翩翩身上。
月翩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硬是拉着兰竹要问,“兰玉呢,兰玉呢?我的兰玉呢?”
她一遍遍地问,只问那么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怎的,未得到答案就声泪俱下。
兰竹铁了心不说,哭着央求道,“郡主你别再问了好不好?兰竹求求你。”
“兰竹,我也求求你,告诉我兰玉在哪,本郡主的兰玉在哪?”月翩翩抓着兰玉的手,试图从她眼中读取些什么,结果却只是些令她更为心碎的悲戚。
她从床上摔下来便跪在地上,与兰竹互相央求。
“郡主不要这样快起来,兰竹说,兰竹说。兰玉她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不让你远嫁北疆,自刎于紫岳殿前。”
“自刎?”月翩翩险些不能承受这样的噩耗带给她的冲击,只觉得胸口阵阵发痛,脑子里噼里啪啦所有的东西都化为零碎。
她的兰玉,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自刎,她那么活泼,开朗,豪放。
月翩翩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兰玉的平时心性开阔,才容不得自己的主子背上罪名,更舍不得自己的主子远嫁北疆受尽**,所以才要以死证明清白,可是终究丫鬟地位低下,就算是血溅紫岳殿也只是白白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