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容嫣在宫中出了事,那厢原本就在关东军内待的不安分的容居林自然就更待不住了。他原本还打算着先躲过虎视眈眈的萧珅,在关东军中缓缓积蓄自己的力量再图其他,若是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能体会一把当国舅爷的瘾。
毕竟眼下容嫣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那个,可若是连容嫣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那还国舅个鬼,容家本来起复靠的就是容嫣,他们昔年可是做了不少对不起容晴的事,别说指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别来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他们祖坟上冒了青烟!
更令他忧心的是,自从容恨水到了关东之后才知道……这鞑靼军中说不定还有一个他的故人。
容家的人,实话说虽然跋扈是跋扈,但却是最知道如何识时务的,不然也不会早在昔日良嫔尚在得宠的时候就能精准的把握时机从而将容恨水母子推出来当替罪羊,非但没受牵连还能进而一步登天。
若是没点真本事,就凭着容家这种压根就和高贵攀不上边的门第,又如何能在水这般深的京城站稳脚跟?
一般来说,识时务的人,多半都不会有那种所谓的假清高。
其实也就是因为关东军此时正逢乱世,否则也轮不到一个压根没什么根基的容居林来兴风作浪,甚至还当真聚拢起了一茬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当中容嫣怀了夏望之的皇长子自然是重中之重,容居林既然先前可以放□段来关东军中拉拢人,自然是一开始就亮出了这样的一块活金字招牌。
可若是这块金字招牌没了呢,容居林又凭什么和钱家以及萧锦斗?
更别说还有外头混在鞑靼中虎视眈眈的容恨水。
将军府。
这段时间关东军内一直军心不稳,钱孟起虽然一直在对容居林动的手脚冷眼旁观,可他认定了自己是夏望之的嫡系人马,就算是容嫣肚子里怀的是夏望之的头一个孩子,可归根到底现在夏望之才是真正的天子,更别说他还年轻,先不说容嫣这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甚至长大,就算是长大了难道就一定能继承皇位?
天家的后宫里可不是一个干净的地方,现在可还有萧皇后和容贵人另外两个肚子里有货的,要知道,萧皇后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这当中容家固然占了两个,可钱孟起也不是没有打听过,那位容贵人似乎并非和容家的主家一路,其身世似乎隐隐还有些旁的蹊跷的地方。
可她毕竟出身于容家,这样一来,钱孟起固然会对容居林多加客气,可客气之余,却也会更加不客气的往里头埋下自己的钉子。
关东。
关东军人心不稳的消息自然瞒不过鞑靼,容恨水这段时间一直在鞑靼大营中养尊处优,鞑靼可汗对他简直是信任到了极致,引为左膀右臂。
可这样一直在外头围着也不是个事,更别说匈奴取得大胜的消息传来,这一下就算是鞑靼可汗也有些坐不住了。
鞑靼向来民风极为彪悍,可汗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为了让容恨水满意,甚至还特意掳来了几个汉人美女斟茶倒酒。
容恨水在漠北这么多年,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一大盘势力,如何会对这等颜色动容?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个喜好女色的,那几个美人还个个都是胆颤心惊,连倒杯酒手都在抖,容恨水更是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欠奉。
可这落在大汗的眼中,则就成了这位军师似乎对招待不大满意了。
鞑靼大汗也是一直对大夏虎视眈眈的,不然也不会当真苦心去学了不少中原文化,他们只道汉人虚伪,要询问些什么之前先要美酒美人开路,可眼下和容恨水熟了,却也不至于太过在乎这个。
毕竟容恨水也只是个汉人,大汗一日用完了他,他的能耐也就到头了。
无论是大汗还是容恨水都很清楚,就算此时再亲密,也不过只是个投效的关系,若是之后……还真说不上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至少容恨水本人很清楚,知道了鞑靼这么多的机密,只要鞑靼一旦成功,必然不会给他一条生路。
既然合作双方都有这样的觉悟,这合作自然就带了几分相互试探的意味。
大汗见这次的美人依旧不能讨好容恨水,在心中对此人眼界之高更提升了几分评价之余,不免对中原更加多了几分向往。
这几个美人就算是在鞑靼中也是顶尖的,连这样的都看不上,那中原腹地将会是如何的富饶?
容恨水自然不知道大汗心中的想法,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无声息的让鞑靼对大夏更加势在必得。
“大汗,您已经下定决心要明日出兵?”
大汗目光极利,一双眼睛当真是草原上才能练出的雄鹰招子,“先生,匈奴那边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了,听说还抓了大夏的一个将军,我们可不能落后了他们去。”
“大汗,您是想要取得最大的胜利,还是只是为了意气争上一时长短呢?”容恨水闻言却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对于大汗的着急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们已经在赤峰城外守了这么久了,先生先前说要让关东军内乱,说是老将军死了,可后来细作传来的消息不是说老将军没死?”
大汗这话里就隐隐带有指责的意思了。其实但凡是塞外民族多半都是认为汉人极为狡诈的,大汗这次冒险重用容恨水本来就已经是违背了族人的意愿,几乎可以说是一力担下了所有的指责。
可这么多重兵囤积在赤峰城外也是需要军需的,鞑靼有和匈奴一样的问题,积累不足。
虽然机动力和短时间攻击力极强,可他们人口少,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起占领经过之处的每一座城镇的消耗。
大夏太大了,就算是一个关东,让他们全族的人都过来,他们都住不满。
匈奴和鞑靼都是靠着劫掠才能活下去的强盗,本来前一年的雪就下的大,就算是他们着力去掳掠也没抢到多少东西。
长时间在赤峰城外驻扎,虽然有对周边小型村落的剿灭扫荡,可到底收不抵支,到头来还是需要动用储备。
这对于简直是视粮草如生命的鞑靼如何受得了?
加上战争总有损耗,可却半天见不着收益,这对于从来都是打快速反应战的鞑靼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更认为是自家大汗被狡诈的汉人骗了。
归根到底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
鞑靼人中虽然有眼光长远之辈,可如果一个民族绝大多数之人终日里不过忙于牛羊的循着季节放牧,大贵族又除了尽情搜刮奴隶外再无旁的能耐。
就算是有些人聪明,归根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群塞外的蠢狼,终究能为他所用。
本来要是足够聪明,抢掠一番也就罢了,可奈何巴蛇吞象,这些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容恨水在心中暗暗冷笑一声。
不过,眼下似乎也到了要配合一下漠北的时候,否则当真他来关东久了,漠北被定西军这样来回扫荡一番,真以为他曾经埋下的伏笔都消失了不成?
……至于那个萧锦。
烈火烹油还不知进退的萧家,她萧锦就算再天纵英才,还不是一个只能乖乖待在深宫中的女流之辈?
就连安排人做些事情都尚且不能亲力亲为,若是她能离开京城,说不得还会是一员猛将,可眼下她可只能乖乖的被关在后宫中生孩子。
虽然暴殄天物,可却也无异于老天开眼。容恨水在为萧锦喟叹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天都在助他的信心。
“大汗的意思,是在下在欺骗您了?”容恨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过来,虽然是中原文人特有的温润如春风,可大汗却没来由的感觉有几分阴冷。
草原上的雄鹰,如何会被中原水土养肥了的鹿吓到?大汗摇了摇头,将方才那诡异的感觉逐开,这才道。
“先生,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本汗既然敢用先生,对先生当然是相信的,可先生却似乎欺骗了本汗。”大汗紧紧的盯着容恨水,“钱老将军的事,你还欠本汗一个解释。”
“大汗难道没有看出来,关东军已经乱了?”容恨水却忽然笑了起来,诚恳道,“一直没有对大汗禀报,这是我的不是,可我也一直在等待时机。”
“为的,就是不辜负大汗的知遇之恩。”
大汗对于汉人这种酸唧唧的你来我往并不感兴趣,容恨水自然也知道,他随即便直接道,“钱老将军的事的确是我的失误,可是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他是被钱孟起给下了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关东军心必定动摇。”
大汉却只是冷笑一声,“先生之前一直说动摇军心动摇军心,可本汗却瞧着赤峰城外的防守更加严密了!”
“更别提赤峰城一直以来都是关东军的大营,里头的粮草要多充足有多充足,这样再围下去,不需要关东军出来,我们自己都该灰溜溜回去了!”
怕是粮草开始不足了才是鞑靼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果然是区区蚍蜉,也敢肖想大夏。
容恨水很快就将目光移开,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讥嘲。
“既然这样,那就打便是。”
容恨水这句话来的太过轻易,反而大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
“大汗先前不是一直想着要攻打赤峰城?”容恨水耐下性子道,“眼下是时候了。”
“先生刚才还说要再等?”
“可是已经等不下去了,不是么,”容恨水道,“眼下恐怕将士们的气势已经到了最高,也应该是到了要让他们发泄出来的时候了。”
“鞑靼的儿郎,各个都是草原上的凶狼,出来不让他们见血,就算是天神也说不过去!”
大汗当然不会被容恨水这几句鼓动意义甚浓的话给轻而易举挑唆起来,“本汗想知道,先生所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
容恨水笑了,“我一直在等关东军内传回消息,眼下正是有人打算借机外逃了。”
“大汗不是一直在发愁粮草的事?那个过来接替他的人可会带来一大批粮草,我先前所言的机会就是这个。”
闻到粮草二字,鞑靼大汗的眼中登时亮起了贪婪的光芒。
“真的?”
“自然是真的,”容恨水的声音中满是诱哄,“先是趁着那人带兵出赤峰城的时候我们在外伏击,钱孟起必然会带人来救,然后我们就趁着赤峰城内兵力空虚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要逃窜?”大汗的眼睛亮了,露出的笑容满满都是嗜血,鞑靼人从来最恨叛徒,这种送到他手上来的肥肉,简直不杀都对不起天神!
“是那个新来的?”
容恨水微微笑了起来,“对,就是那个新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最后一句,忽然想起了……
【你的益达?】
【不,是你的益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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