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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痛苦(1 / 1)

刚路过伙房,安子萤发现伙房里竟然空无一人,再接着到营地里,四下看了一圈,发现也是空空荡荡的,看来,他们都被聚集到校场去了。

“小六,你知道军医住在哪儿吗?”安子萤心下着急万分,小六很可能中了蛇毒,所以得赶紧去找军医来给他看看。

“嗯,我知道,跟我来。”小六此时已是浑身乏力,头昏脑胀,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伤口处,但仍是强忍着没有说出来,怕安子萤担心,也怕自己不够坚强、轻易地就屈服于这小小的蛇毒。

小六是伙夫长李大牛的孙子,十年前征兵之际,李大牛的儿子李春刚成亲,为了抗敌,李春只好阔别家乡,跟随着大炎国的军队一路行走了几百里,历经三个多月才到达沙岭关。

后来大炎和大金两国开战,李春不幸战死沙场,消息传回他的家乡后,李老爹便毅然决然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千里迢迢奔赴到这沙岭关,为了留下来尽自己的一份力,李大牛便和儿媳一起做了伙夫,为士兵们每日里做饭,而已经有了六个月身孕的李春媳妇三个多月后因为难产而死,只丢下小六和李大牛两个人相依为命至今。

小六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但性子却是胆小怕生,虽然在熟悉的人面前展露了自己活泼可爱又贪嘴的一面,但一旦面对陌生的事物,便唯唯诺诺,生出惧怕之心。

一直以来,因着这潜在的一面性格,李大牛都会时常说叨他,让他多跟士兵们玩耍,多学学他们的阳刚之气,不要丢了男子汉的脸面,更不要丢了自己老爹的面子。

小六也因为这个,一直心存芥蒂,所以有很多时候,他即便有什么事,也只会藏着憋着,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继续沉默下去。

后来,安子萤无意中到来,小六得知这个小姐姐只比他大了七八岁,长得瘦瘦弱弱的,而且待人宽和,性格温顺,与他比较相似,所以就乐意与她亲近、同她玩耍。

今天瞧见安子萤竟然不怕蛇,且将蛇给赶跑了,心中对她的那份亲近感之余,现在忍不住更是多了份敬佩。

军医所在的帐篷是在整个营地的最东面,靠山靠水,端的是个好地方,安子萤一边观赏着,一边忍不住羡慕起来。

帐篷大小中规中矩,靠近了便有一股中药味儿飘出来,香香的,吸进鼻子里,感觉还不错。

“王伯伯,你在里面吗?我们可以进去吗?”小六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朝里边喊了一句,却是久不闻答声。

“小六,你看那人是谁?难道是军医?”安子萤正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冷不防靠近悬崖的那条溪水边立着个人,一身青衫,气质飘逸洒脱。

“是的”小六软弱无力地说着,突然晕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小六,你再坚持一会儿,千万不能晕倒啊。”安子萤越发着急了,一手扶着小六往自己身上靠,一边朝着正往帐篷慢悠悠走来的军医。

且说这王玉本是大炎帝国太医院的御医,本来是专为皇宫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看病开药的,却因为自己本性不拘小节、淡泊名利之故而被皇帝派到军营里来受苦,多为同行所诟病,被暗地里贬为笑料。

方才到那小溪中提着木桶去汲水,这会儿走了几步路,就瞧见自己前几日刚看过的病人和伙夫长的孙子站在自己帐篷前,似乎是在等着他,不由加快了步伐,一只手提着木桶倒也轻松。

“大夫!麻烦你快些,小六被毒蛇咬了!”

安子萤实在等得焦急,大声呼喊着,希望大夫能尽快赶回来。

这王大夫也还算快,竟小跑着将最后几十米远的路程给跑完了,最后气喘吁吁地先跑进自己的帐篷里,丢下一句话:“带他进来!”

进了帐篷,这股中药味儿就更为浓郁了,安子萤一时之间有些适应不了,边捂着鼻子,边扶着虚弱的小六。

见里面有个椅子,安子萤将小六扶到了椅子上坐着,王大夫便过来询问情况。

“伤口在哪里?”

小六侧着小身子,掀起衣衫,脱下亵裤,露出左边屁股上的伤口,伤口已经红肿得很厉害。

王玉近前瞧了一瞧,又用手按了一按,小六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昏沉的脑袋也瞬时清醒了些。

“很疼?在哪里被咬的?”王玉轻声问道,似乎怕吓着小六。

“在后面的竹林里。”

“你小子,又去那儿玩了?早告诉过你那里有这种竹叶青,是毒蛇,一旦被咬到了会很痛苦的,我看你下次还去不去!”

听了小六的话,王玉气愤不已,这孩子老不听话,就喜欢往竹林里跑,不知是什么原因,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玉回身从药柜里找出几种药草,放在小药罐子里捣碎了,然后用手往小六的伤口上一遍遍地抹。

“王大夫,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安子萤站在一旁一直是羞愧不已,都怪她太蠢,连竹叶青这种毒蛇都不认得,害苦了小六了。

“哦,你啊,等会儿我开个药方,你帮忙熬药就行。”王玉瞥了一眼身旁一直局促不安的小姑娘说道。

“额,好吧!”安子萤抿了抿唇。

看着小六忍受着抹药时的忍耐而痛苦的神色,安子萤心中愈发羞愧难当,于是走到帐篷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倒了杯水。

“小六,要不要喝水?”

小六抬起头,极力忍受着痛苦,眨巴着眼睛,然后伸着脑袋喝了几口水,最后把整杯水都喝光了。

“呕——!”

刚喝完,小六便捂着嘴巴,然后起身跑到了帐篷外面,安子萤听到声音,知道小六是吐了,而且吐得比较厉害,心下不禁更担忧了。

“王大夫,小六这是?”

“哦,没事,这是正常反应,一旦被这种竹叶青毒蛇咬伤,就会有呕吐的情况,刚才我给他抹的药是外敷的,以免伤口溃烂。”王玉一直都显得很淡定,说完,走到了药柜前,开始抓药,速度很快。

抓了药,他先将药材全数倒进药壶里,然后添了水,再拉风箱。

安子萤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小六还在吐,连忙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想让他能够好受些,回头又见王玉要熬药,连忙过来帮忙。

“让我来吧,你还是去看看小六怎么样了。”

“嗯,好,注意先用大火,后小火熬。”王玉嘱咐了一句,便出了帐篷,观察小六的情况。

“王伯伯,你真的能治好我吗?我会不会死?”小六已是吐得浑身虚软了,蹲在地上站不起来,见王大夫出来,抬起一双泪眼问他,接着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语气幽幽的,却又坚定地:“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爹和娘了”

“傻孩子,你怎么会死呢?万不可胡思乱想,你会好的,只要吃了我给你开的药。”王玉瞧着小六的样子,听着小六哀伤的话,心中怜惜不已,轻声安慰道。

小六只是一直低着头,慢慢地轻声哭泣起来。

王玉不忍他这样伤心,将他搂进自己怀中,轻柔地拍着他,给予他安慰和温暖,很快,怀中地人又忍受不住似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呜呜呜,好难受”

这时,安子萤从帐篷里走出来,问道:“王大夫,您看,药熬得可以了么?”

“可以了,先把药倒进碗里,快些,这孩子快撑不住了。”王玉怀抱着小六,进了帐篷,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也不顾自己有什么狗屁的洁癖了。

“好的,我马上!”安子萤看了一眼,知道小六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急得手忙脚乱,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药壶里的药倒进了小碗里,颤颤悠悠地端过来。

“要不,还是您来喂他吧,我手抖得厉害。”安子萤将药碗递给了王玉,王玉一句话不说,稳稳当当接过,吹凉了汤药,一勺一勺慢慢地给小六喂了下去。

安子萤心里充满了自责、悔悟、担忧和焦急,如果不是她,小六也不会变成这样!一把抹去因着太过焦急而流出的泪水,安子萤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让身边的人受伤!

看着小六既要忍受身体的疼痛,又要忍受汤药的苦涩,那张原本一直带着可爱笑容的小脸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如此痛苦不堪的神情,安子萤心痛得无以复加

泪水还是忍不住一直流出来,此时正午的阳光透过灰色的半透明帐篷里照将进来,使得整个帐篷都亮而温暖,她站在那阳光下,一时之间,忘却了自己所有的苦痛,满眼满脑子里,都是小六的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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