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东省内陆的冬天有些干冷,没有太大的寒风。
此刻正是下午时分,夕阳西下,阳光斜照在人的身上到有一点暖洋洋的感觉。
一名老者斜靠一所有些破落的院子门前,他头戴大耳帽,身穿黑棉袄,腰里还系着一条灰色的布腰带,乡土气息十足。
虽然穿着有些土气,但他红光满面,慈眉善目,把子胡,嘴上还叼着一颗将要燃尽的无把劣质香烟,却给人一种十分慈祥的感觉。
他操着手,咪着眼,似睡非睡,像是享受着今天最后一缕阳光的温暖。
他的面前放着两个碗,一双筷子。大碗里已经空了,小碗里是几块农家自制的萝卜条,粗茶淡饭,虽说过得清贫,可是老人的神态却很满足。
秦全德,秦小天的爷爷,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堪舆先生,村里有很多事儿都得需要他来长眼,可谓是德高望重,名声颇高。
说起堪舆风水,占卜问卦,秦全德还有两样名气更大,那就是架子大,口气大。说白了就是那根本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由于脾气古怪,口气大,村里一些上了岁数的大多都叫他“老黑大哥”。
至于说得罪人,那根本就不用想,谁敢得罪风水相师,虽然现代社会大多数人对风水相师,都挂上了迷信的标签。
可谁也保不齐自己家里会有个三灾两祸的,到时候指不定就得请人家来瞧瞧,这样的人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得罪?
咱们话分两头,说说秦小天,从学校一路急急忙忙的往家走,路上碰到了不少的乡亲跟他打着招呼。
“小天啊,放学了,哎呀,你慢点儿,别磕着。”
“哦,吴爷爷好,我知道,您也慢点。”
“哎呀,这孩子总是毛毛躁躁的。”
……
秦小天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回到家,赶紧问问爷爷今天自己为二狗推算的结果,根本没有心思跟这些乡亲闲聊,只是草草的应付着。
来到土路上坡的位置,他停下了脚步,扭头向左看了看,那里是二狗的家,两家离得并不远,过了这个坡就是秦小天的家。
现在二狗家的整个院落显得有些沉闷,狗也不叫了,那原来拴在门口枯树上的羊,也被牵了回去。
又回头看了看后方,发现二狗还没有跟来,脚下又加快了几分,忙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听到脚步声,秦全德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见是自己的孙子秦小天,又缓缓的将眼睛闭上。
“爷爷,我回来了。”秦小天喘了口粗气,向老人喊了一声。
“嗯,回来啦,锅里有饭,自己去盛。”秦全德平淡的说道,没有睁开眼睛。
“哦,好!”秦小天应了一声便向院内跑去。
不一会的功夫,秦小天就端着个碗,拿着筷子,走了出来。头上不知从哪戴上了一个跟秦全德一样的大耳帽。
“爷爷,二狗的爷爷死了?”秦小天端着碗蹲到了秦全德的身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辰时没的,你小子看出来了?还是二狗那小子告诉你的,呸……呸……”秦全德依旧语气平淡,只不过当他伸手去夹烟的时候,这才发现烟已燃尽,差点燎到自己的胡子,连忙吐了几口。
“呵呵,当然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辰时,二狗已经去上学了,他怎么会知道。”秦小天喝了两口碗里的糊涂,笑着道,有些小得意。
“哟,是吗?你小子道行见长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谁的孙子,爷爷我给你说,我今天可是……”
“去,盛碗饭去!”
就当秦小天得意洋洋的想把自己今天如何如何给二狗看相说出来的时候,却被秦全德给无情的打断了。
“爷爷,你就不能等我说完的,你不是已经吃过饭了吗?”秦小天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老大个不愿意。
他毕竟年龄还小,小孩子心性,虽然不能对外人说,但是碰到自己的爷爷,他一般都会像竹筒倒豆子似的炫耀一翻。
“是啊,我是吃过了,可是等你等饿了!还有,刚才差点烧到胡子,想多吃一碗行不行?我说你小子去不去啊?”
看看刚才还说,秦老头儿脾气古怪,这一会儿的功夫,倔驴脾气又上来了。
“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没办法,秦小天只能很是无奈的端着碗朝秦全德吐了吐舌头,向院内跑去。
“呵呵,这臭小子。”说着秦老头就端起了自己孙子原来吃饭的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待到秦小天端着碗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见爷爷端起了刚才自己的碗,也不在意,直接又蹲了下来。
“爷爷,我跟你说,我今天用了相面之术、风水堪舆、占卜问卦给二狗看出来的,我是不是很有长进?”秦小天放下碗,搓着手,兴奋的说道。
“长进个屁,陈老二面如枯骨,扁鹊难医,他整天在门口晒太阳,那么久了,你看不出来?”秦老头骂了一声,一边拍着秦小天的脑袋一边继续说道:“就算你对相面之术不是那么精通,你看到二狗日月角晦暗,也能想到是陈老二这老犊子不行了。你用三样术数去算一个人,掐头去尾,断章取义,还想让我夸你。”
“哎呀,好了,好了,爷爷,你别拍了,再拍傻了,我又不像爷爷您那么厉害,铁口直断,一卦千金,一……一语成谶,这十里八乡的有几个人能比得上您!”秦小天一边躲着巴掌,一边奉承的说道。
“嘿嘿,这还差不多。”秦老头收回了拍秦小天的手,一抹胡子嘿嘿笑道,颇为的满意。
秦小天儿实在是太了解这个爷爷了,如果他不赶紧的奉承几句,估计这巴掌和雨点似的都不带停的。
“爷爷,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算的?”
“嘿嘿,你都是我教出来的,还用问吗?你说的相面,应该就是二狗日月角的晦暗,这是亲缘淡薄、离散之相。”
“不错,还有日月角有细纹浮现。”
“嗯,你说的风水,应该就是二狗他们门前的那棵枯树,所谓门前枯树,如见大墓,晦气得很,是不是啊?”
“嗯。”秦小天再次点头。
“至于你袖中的一卦,应该是地山谦卦!”
“啊!爷爷,您连这个都知道。”秦小天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要知道他袖中的那一卦,的确是谦卦,可是谦卦的卦爻是大吉之兆,这秦全德又是怎么会猜到的呢?
“哈哈,这谦卦是大吉的卦象,讲的是谦和忍让,尊人自卑;利用谦虚,万事可达。地中有山,内高外卑,居高不傲,这是谦卦的卦象。”秦全德摸了一把胡子,笑着说道。
“这个我知道,可是爷爷,这个跟二狗他爷爷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有爷爷您说过,卦象本身没有凶吉之分,只是看针对什么事什么人,竟然没有吉凶之分,八八六十四卦,您为什么偏偏就猜中了谦卦呢?”
秦小天此刻是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占卜出谦卦然后再结合相面之术,风水,最终才做出的结果,当时,秦老头并没有在场又怎么会猜出自己占卜出的卦象?
“好了,傻小子,告诉你吧,谦卦的卦爻只是表象,看似大吉,其实内含大凶之兆。你把谦卦上下拆开来看。”秦全德摸了摸秦小天的头,笑眯眯的说道。
“上卦为坤,坤为地;下卦为艮,艮为山。”秦小天道。
“嗯不错,地在上而山在下,此为大凶。在早古人就以谦卦,避过凶。一日,久居山村的一名男子,颇懂占卜之术,本是为了生计,出趟远门,临行前折草为爻,为自己起了一卦,得出的卦象正是地山谦卦!”
“远行,占出谦卦,如果准备充分的话,那应该很顺利,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并没有走。”
“为什么?”
“因为当卦象地上显现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有很多蚂蚁在成群结队的搬家,村里的牲畜也不是很安分。他又仔细观察了卦象,发现上为地,下为山,大叫不好。”
“上为地,下为山,蚂蚁搬家,牲畜躁动,难道是地震!”
“嗯,不错,小子很聪明,这些在我们现在看来不算什么,可在古代却少有人知道。男子知道大事不好,于是把村里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将事情告诉了大家,想带大家一起走,可是根本没有人信,也没人愿意跟他走。”
“小子,要是你你会怎么做?”秦全德端起自己孙子面前的饭碗,喝了一口对秦小天问道。
“嗯……我会继续劝大家走啊,实在不行就都给赶出去。”秦小天想了想,脆生生的说道。
“呵呵,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男子为了让大家相信,长跪不起,叩首千次,终于最后感动了全村的人,这才答应跟他一起出去。”秦全德笑着说道,似乎很满意秦小天的回答。
“啊!磕了一千个头啊!”秦小天吃惊不已。
“男子领着全村的人走后,到了晚上果然发生了地震,等到白天再看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然是遍地狼藉。他本来可以自己一个人一走了之,但是他心存善念,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还是做到了。”
说到这里,秦全德神色郑重,语气又加重了几分道:“他这一卦,救了一村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一卦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