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进了房间,气势就全变了。原本低着的头也高高地昂了起来,谦卑的模样早已从不复存在,他伸了伸爱腰,大步走到桌旁,顺手拿起那杯给他准备好的茶,喝完还砸吧了下嘴,评价道:“味道一般般,没你煮的好喝。”
“有的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捡四。”曲离笙将他的杯子又重新蓄上。
“唉,也是,有你这么个贵人端茶倒水,就是再难喝的,我也该知足了。”那小厮看了手中的茶,又看了看曲离笙倒茶的姿势感慨道。感慨完了,又毫不客气地闷了一口。
“少贫嘴了,一壶水都堵不住你的嘴。”曲离笙伸出空着的手捶了下那人,然后将茶壶放回了桌上。
“噗。”那小厮一口刚到喉管的水就这么给捶了出来,他不停地捂着喉咙咳嗽,艰难道:“曲离笙,我知道你恨我,但也别耍这种小手段来害我。”
“是是是,您大少爷说得是。”曲离笙动作迅速地远离了他几步,嫌弃地挥了挥手,显然是怕被他喷出来的唾沫星子给殃及到。“小声点,别让隔壁发现了。”
那小厮听后,确实收敛了不少,他整了整装,一本正经道:“纪府周围安插了不少人,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曲离笙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我打算今夜就离开。”
“怎么,你舍得离开你家大表妹了?”小厮打趣道,他不想再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面,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自由自在的。
曲离笙静默了片刻,似在回想什么,然后笑道:“我想让你替我照看好她。”
小厮坐下,把玩着桌上的茶盖,淡淡道:“我可没有这个责任。”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把她的消息给我。”
“我只……”
“清珑,我希望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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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光一头雾水地出了老太太的房门,她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锦囊,不知道那老太太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明明是她急着要见她,可她人还没见到,就被赶出来了,看来老太太真得是不待见她。
“大姐”纪挽纱站在院落外,一直关注着里面,见她才进去就出来,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祖母不待见她,生怕她为此而生气。她小跑到夏光的面前,“祖母没有怎么样你吧?”
“啊?”
“哦。”
“没事。”
夏光见纪挽纱一脸担心的样子,偷偷地把锦囊收好,直觉告诉她,这个锦囊里的东西不应该让她看到。
“你怎么还在等我?”夏光没话找话道。
“大姐刚回来,还未正式向府里通报,怕府里的下人怠慢了姐姐。”纪挽纱的话无疑让姚嬷嬷捏了一把冷汗。
夏光扫了姚嬷嬷一眼,了然地挑了挑眉,心中却觉得生活在这些府邸里真是累,一句话有好几重意思。不过,幸亏她没有问别的。
“姐姐先回院休息,宴请开始时,我们再一同过去。”
夏光点了点头,虽然名义上这里是她家,可是她完全融入不进去,所以只能听从他人的安排了。不过,幸好她也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看看那锦囊里放了什么。
夏光回到落缤院后,遣退了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仆从,独自坐在秋千上荡着。
锦囊里是一张纸条,上面简单的几个字让夏光觉得疑惑。
老太太为什么要让她夜里过去,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吗?还是说这次让她回来本来就有什么猫腻?那她的病是不是也是因为让她回来而装的?越想越细思极恐。
“光哥,你这还有千秋啊?”君黯然呆在房里无聊,听说夏光回来了,特地跑来找她。
“你怎么来了?”夏光下意识地将纸条收到衣袖里。
君黯然走到她的身后,帮她推秋千,“风师兄和夜大哥说有点乏了,想休息会儿,我又不想一个人呆着,只能过来找你了。”
夏光点了点头,“黯然,你同我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想家了。”她想起自己与秦素问一同进府时,君黯然低落的神情。
“光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君黯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走到夏光的面前,牵起了她的手。“其实遇到夜大哥的那一天,我看到我爹了。”
“你爹?”
“嗯,本来我和风师兄早就该回客栈了,只是在路上时碰到了我爹,所以就耽搁了一会儿。”君黯然缓缓说道。
“爹的头发白了好多,皱纹也长了不少,背也没有以前那么直了。”君黯然摊开自己的手掌直直地立在自己的眼前。
夏光只是安静地听着她述说,然后她听到君黯然轻轻地低喃道:“我想回家了。”
夏光知道是这三年的不归家和今天她与秦素问的触动让君黯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她从秋千上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替她决定道:“那就回家吧。”
“可是……”
君黯然刚想说什么,夏光先她一步,“黯然,你跟了我三年了,这三年来,我们经历了许多,你也一直在成长,已经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大小姐了。我记得有好几次,你看到他人家的孩子依在父母怀里羡慕的神情,我就一直在等你说出想回家去的念头,这样我就可以甩掉你这个大包袱了。现在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就满足我的这个小心愿吧。”顺手点了一下君黯然的额头。
“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君黯然鼻头微红地嗔道。她知道光哥是想让她没有什么负担地离开。
“我怎么样了?要不要我让师兄送你回去?”夏光揶揄道。
君黯然赤红着脸怒道:“谁要风师兄送了。”
夏光知道她是恼羞成怒,也不拆穿她,“今夜歇息好,明日就回去吧。”
“光哥这么急着赶我走,是不是嫌我太碍事儿,误了你和夜大哥。”君黯然很快就恢复到以往的活泼狡黠,立马反击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一会儿就到了宴请的时候。
纪挽纱过来带她们二人前去。
路上,君黯然趁纪挽纱不注意,附耳与夏光说话。曲离笙和风竹墨正好从她们正面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曲离笙瞬间就邹起了眉毛,抿着唇,不忍同地盯着君黯然。虽说她们二人都是女子,可也不能离得如此之近。
被盯着的君黯然,心中一凛,总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曲离笙面带微笑朝她们走进。纪挽纱见了,正要对他行礼,曲离笙眼神示意她免了,并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夏光,轻声道:“君姑娘,风兄说有事找你。”
君黯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拜托能对着我说话么,不过不知道风师兄会找我什么事?
在曲离笙后面慢慢晃悠的风竹墨没想到自己啥事儿也没做,也能摊上事儿。
看到君黯然就差跟兔子似的蹦跳着过来,风竹墨摊了摊手,无辜道:“我什么也没说。”当然他的无辜在他人眼里,还是如往常的神情一样。
君黯然也不傻,一下就知道了曲离笙的用意,闷声骂道:“小气鬼,竟然用风师兄骗我。”
曲离笙对于她的谩骂不理睬,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呆的还舒适么?”夏光与他并排走着,纪挽纱识趣地先行几步。
“都还好。”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哪里都不会差。
夏光见纪挽纱走得远些了,这才同曲离笙问道:“你觉得她美么?”
“美,但是对我来说她的美就和轩辕清水的画作一般,只需要欣赏就好。”
“是么,可如果我就是纪杞纱的话,我应该会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就算一样,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们是一模一样的画,那她是他人所画的,而你却是我画的。
“刚刚黯然说如果我是纪杞纱,那么他很庆幸纪杞纱当年的遭遇,否则就不会遇到现在的我。”
曲离笙没说话,只是同她慢慢地走着。
“如果我不是纪杞纱,你还会呆在我身边吗?”夏光说出了心底里的话,曲离笙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夏光知道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如果她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他可能连一眼都不会看她。因为他过不了他心里的坎,“纪杞纱”这三个字早已成了他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