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野上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微风将躁动的喧嚣吹散了,阳光却又将它们带了回来。
江一昭忽然惊醒,翻了个身瞬间坐起来,盯着前面的床栏发呆,过了会儿,他抬起来了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白嫩嫩的小胖手,一个属于人类幼崽的双手。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从床上下来了。
天已经大亮,这是他来到执念世界里第一次睡懒觉。
他已经恢复了正常,所以他要出门了。
简单洗漱了下,他走出自己的屋子,看到了他屋外守着两个人,江一昭瞬间就猜到这是张平安排来守着他屋子的人。
“哥哥们早上好。”
江一昭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是正正啊,睡醒了?这太阳可都升到顶上了。”
左侧的青年笑着看江一昭。
江一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不小心就睡过了,老大呢?”
“首领已经出去了,应该是去城里了,具体的我们俩也不知道,就在这守着你呢,你醒了我们就可以下班啦。”
另一侧的青年回道,说着还伸了个懒腰。
“两位哥哥在这里守了一夜吗?”
江一昭问着,又对这俩抱了个拳,“多谢两位哥哥。”
“嗐,谢什么,就我们俩这样菜的人,要不是有一个来守夜的任务,哪里能和首领说上话,首领走的时候可是对我笑了好几下呢。”
右侧的青年傻笑了下,“首领不愧是义军里最好看的。”
左侧的青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正正不用管他,早饭在外面小厨房,厨娘应该还在呢,你去吃饭吧。”
江一昭笑着点点头,“那两位哥哥再见。”
待江一昭走远了,他还能听到两个青年相互嫌弃的对话,说什么你见到首领不要说回话了,差点没顶着你的猴屁股蹦出个屁来,另一个就直接说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肯定都把首领吓到了
江一昭失笑,快速去了厨房吃了早饭,就直接跑着去找余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用着钟正正的身体,就慌慌的
本能的想去和余钱说,想,让她安慰下自己。
虽然说钱钱现在顶着的是个老婆婆的脸,可他看那双眼睛,就能透过那苍老的皮囊看到余钱内里的灵动和善良。
这应该就是吴限平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江一昭不确定,但是他明白钱钱是最不一样的女孩子就对了!
余钱已经咸鱼了许多天了。
她一大早就起来了,磨了药之后就搬了个椅子跟着刘医师看治病,坐着看了会儿,她竟然还真的看的津津有味的。
这种医术和前世的中医真的有些相似,可惜也没流传下来,逐渐被灵能医疗手段给取代了。
无灵时代的背景里,帝国的医疗水准也比不上她当时在前世的水准。
因为帝国这边没有西医啊
一些特殊的手段确实没有出现过。
但是对于草药的运用也到了一个极致的程度了。
余钱在这里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刘医师也发现余钱对这个感兴趣,也就默许了余钱在这边看医治的过程,虽然余钱的年龄已经很大了,但是只要有这个心,刘医师都不会阻拦的。
活到老学到老,这样战乱的时代,但凡有些会的将知识传下去了,也算后继有人了不是。
他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和人相处,也没有弟子,到老了想收弟子了,周围就都是义军的糙汉子了。
后来收拢了些聪明的,他总是觉得教的不舒服,这些孩子也不是很笨吧,但是有些就是需要练好多遍,学的总是认死理,不咋会变通。
开始他还兴致勃勃的,后面就用不上力气了。
他毕竟也是个老人了,有些时候这个身体也不允许他用太大的力气。
不过他中途确实是有想收张平当弟子来着,但是被前首领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说张平是当首领的,不是蜗居在后方给人治病的。
虽然张平也跟他学了些东西,但是那也只是基础,程度不深,也算不得继承了他的衣钵。
所以他还是希望有认能沉下心跟着他在旁边学一学看一看的。
江一昭来的时候,刘医师刚诊完了个练习练错筋了的青年,余钱也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
“刘医师,林婆婆。”
江一昭没进来,在外面先喊了一声。
里面毕竟是在看病。
刘医师喝了口茶,抬眼看到是江一昭,“正正来啦,还是来找你林婆婆的?”
余钱看到了他,听刘医师的话,她笑了笑,“说不准是来找刘医师的。”
刘医师可是摇摇头,“别,这小子哪次不是来找你的,我这个老头子他可不想找,出去转转吧,这光挺好的。”
江一昭在门外对刘医师行礼,看着余钱出来,就顺势牵住了余钱的手。
“林婆婆早饭吃了吗?”
余钱看到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亮光,小嫩脸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
她伸手捏了捏江一昭的脸。
“早吃过了。”
江一昭嘿嘿笑了笑,和余钱一块出去了。
刘医师看了眼一老一小走出去,也笑了笑。
随着余钱的身体逐渐好转,他也感觉到余钱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其中定然是有钟正正的功劳的。
作为一名医师,病人在自己的治疗下逐渐好转,这样的事情他再经历多少遍都会觉得有意思,都会很高兴。
江一昭又拉着余钱去看芍药了。
“钱钱,已经开始行动了,尤谦查出来了些事情”
江一昭与余钱讲了进展,讲的余钱是惊了一惊再一惊。
尤其是说到钟正正是个半妖的时候,余钱一把就握住了江一昭的手腕。
“你,你没事吧?”
作为跟着邢老师学了一个月妖族知识的人,她如何会不知道半妖这种存在。
而半妖再经历了一次妖化后,会有一段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先不说这个会不会有危险,江一昭可是帝都江家的人,他如今竟然有个半妖的身体,他能接受吗?
江一昭笑着看余钱,眼中有自己察觉不到的温柔。
“嗐,我能有啥事情,钟正正是个小孩子,是个好半妖,我用了他的身子,自然也要接受他的身份,难道这个还是钟正正能选择的吗?”
“再说,妖族的身份,是他母亲隐瞒的,说一千道一万,这石城钟家的祸端,义军的祸端,可不都是因为那个女妖嘛。”
江一昭说着,摇了摇头。
“尤谦与我说,在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历史纪录里,钟正正的母亲是没死的,在钟乔占据了石城之后,她就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钟家男丁都死绝了”
钟家就算了,他还是可惜张平啊。
“就这样一个女妖,搅和的石城一团乱,最后还活着离开了,等我去了钟家,我一定看看那个女妖是什么样的。”
余钱看着江一昭气鼓鼓的小脸,知道他心里没事,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一定小心。”
她嘱咐道。
江一昭点点头,“放心吧,而且还有两天了,我不急,尤谦他们才危险,这些妖族肯定不弱,当时能一举歼灭了义军,可不是简单的势力。”
余钱想着,向南看去,“也不知道城中局势如何了”
江一昭也是顿了顿,“肯定很顺利。”
而此时吃着包子顶着黑圆圈听着程临报道的尤谦表示并不是很顺利。
他好困啊
为了这些个事情,他已经肝了几天几夜了。
都没好好休息。
他觉得这个身体很有可能被自己搞猝死了。
“家主,家丁们应该已经到了村子了,城中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势力的动静。”
程临读完了,就给尤谦总结了下。
尤谦点点头,“行,继续戒备去吧,我吃完休息会儿,哎,先把东西收拾了。”
尤谦吃饱了,打着哈欠站起来,刚想去睡觉,程临才刚收拾了点,又有人来报,说后院关着的夫人上吊了!
尤谦,
他就说那个女人安静了这么久就是不对劲!
丫的给自己这摆着呢!?
“哦,死了吗?”
尤谦无神的问着来报的人。
那人顿了顿,摇了摇头,“家主,夫人刚上吊,送饭的丫鬟就发现了,便将夫人救了下来。”
“没死啊,没死就继续关着啊,不要找我。”
那属下知道尤谦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家主,您请的医师找到机会近身,查查出来了夫人的喜脉”
尤谦登时一愣,而后就想起来了他当时请了医师之后那女人像是受了次击一样不让医师查,他当时忙着去处理别的事情,就让医师伺机而动。
结果这还真查出来了
他没想让医师早点查出来呢,就是因为他大概率猜到了这女人定然是已经怀孕了。
这就是她的筹码啊,他为啥要让她有筹码呢?
主要是这哪里能看出来她肚子里到底是不是程重的种啊?
他是真的不想管这个烂摊子
沉吟了会儿,他面色阴沉,“随我去看看。”
程临半喜半忧的跟着去了,喜的是小公子离世了,家主没有后代,忧的是,这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害死小公子的凶手。
不论如何,摆在家主面前的选择都是令人不舒服的。
但是走到半路,家主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用他那双忧郁又狠厉的眼睛看着他,说了句。
“找堕胎药来,煮了放好。”
程临楞住了。
他看着家主的神色,知道家主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不想留这个孩子。
他快速点点头,便去做了。
尤谦继续前行,走到后宅,通过了一层层的守卫后,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下了。
两个丫鬟跪在了门口,瑟瑟发抖的低着头,不敢看尤谦。
这是那女人的丫鬟,反正不是什么好鸟,手上替那女人做的坏事数不胜数。
尤谦懒得搭理她们,只是吩咐了句,“保护不利,杖责三十。”
话音刚落,两个丫鬟顿时脸色苍白,“家主!家主!”
“是夫人忽然上吊的!”
“不关我们的事情啊!”
“家主饶命啊!”
听着这俩的喊叫,尤谦只觉得头疼。
“别让她们叫了。”
守卫立刻捂住了这俩的嘴。
尤谦进去后,里面有个不是很新的小房子,门口围着一圈的亲卫。
“家主。”
亲卫们对尤谦行礼。
“退下吧,在外面看着。”
他要和这女人撕破脸,那还是不要他们听的好。
“是。”
亲卫们立刻离开,而后尤谦推开了门,看到了倚着床默默流泪的苍白着小脸我见犹怜的便宜媳妇。
他抿了抿嘴,莫名有些厌烦。
“相公。”
她看到了尤谦,就挣扎着想起来,那想动又动不起来的可怜劲哦。
尤谦眯了眯眼睛,拉了个椅子坐在远处,“就我们两个,你也别演了,这孩子我不会留着。”
女人一愣,而后眼泪再次涌出,像是水龙头的水一般倾泻而下。
“相公”
她的声音听着太悲伤了,细碎的像是心被摔成了十八瓣。
“这孩子不是我的吧,方儿的死是你造成的,不管这孩子是不是我的,你的孩子都不能出生。”
尤谦冷酷的厉害,在女人眼里,这就是个恶魔!
“不论他会不会是你的儿子!?”
她颤抖的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不会是我的儿子。”
尤谦看着她,眼里都是冷漠。
“我留你一命,只是因为你现在还有用,还有,你联合某些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来谋害我的性命,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忽然站起来,直接拿起旁边的东西一把摔在了女人旁边的地上。
“你与谁私通来的儿子我不管,只要我看不到,我可以装作不存在,但是你想谋害我的性命,想谋取程家的家产,你哪里来的胆子!”
他凶煞异常,又因为他这几日休息不好,脸色极差,就更凶了。
女人直接被他这话吓到了,缩了下身子,呆愣的看着怒火中烧的尤谦,而后就开始发抖。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
尤谦直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血红的眼睛盯着她,眼里都是杀意。
“你以为我是个傻子吗!?”
女人被吓得眼泪流的厉害,抖得身子跟筛子一般,我”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尤谦也没想欺负女人,他直接松手,“程临,拿药进来!”
程临在院子里听到家主的怒吼的时候,他就知道家主是真的对这位夫人没有感情了,听尤谦叫他,就拿着药进去了。
“药?!”
女人一愣,而后直接抱紧了被子后撤,瑟瑟发抖的身体和她那双眼睛里的害怕让尤谦都有些不忍直视。
这女人太能演了,尤谦也有些受不住了。
“相公,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这就是你的孩子啊!是你的!你要相信我!”
“我没有想杀你的相公,我都是被逼的!”
“我都是被逼的啊相公!”
她看尤谦不为所动,程临已经端着那黑漆漆的药进来了,她一把松开了被子,跪着爬过来抱住了尤谦的胳膊。
尤谦一时没躲开,就被女人拉住了。
“相公,相公!你看在我这些年在你身边勤勤恳恳服侍的份上,饶了我们的孩子吧!”
“相公,这真的是你的孩子啊!”
尤谦直接将手抽开,“一个害我害我儿子的女人,不配生下程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