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大婶答应了田大壮的要求,让他一起包饺子,参与到这最伟大也最浓重的年味制造工程中来——当然,这样的时刻,怎么能少了保安大叔呢,保安大婶在为田大壮叫好的同时,自自然然地向自己家的老头子下了指令。
“好,好,大婶就是想要这样的年味,老头子,还愣啥,一起动手吧!”
现在想起包饺子的欢乐场面,田大壮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嘿,今天去吃的饺子,可是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呢,先不说饺子包得水平如何,外表如何,吃自己动手的东西,滋味那肯定是很不一般呢。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因着今天去保安大叔那里,所要吃的东西已经齐备的缘故——吃饺子就有这么个好处,主食有了,配套的菜也省了,饭菜一个锅里上场,一齐被端上桌,一个碗里推过来——既然如此,功夫都已经提前做足了,保安大叔一家也不用临时着急,单等他去到时,再把水饺一下,就什么都有了。
饺子这东西还必须是现下现吃,提前还没办法煮好了放起来,要不然,结果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煮完后捞出来,等他去的时候吃凉的;第二个可能嘛,那就是饺子煮得太久,客人一直没出现,最后饺子皮馅相融,变成一锅好粥,还是咸粥,等着他去一喝为快。
自然,这两种低级错误,保安大叔家肯定都不会犯,他不去,保安大叔家才不会傻乎乎地闭着眼睛把饺子下锅呢。
所以嘛,田大壮不需要去得太早,也不能去得太迟,既然如此,按这个标准来看的话,虽然他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得比太阳公公还晚,但是从出门去保安大叔那儿的时辰来看,还是早的,早到现在完全不用考虑去,因为实在是早到不像话——他到底过去是吃午饭呢,还是早饭?
暂时去不了保安大叔那儿,大过年的也没有别的去处,工友中几个和他相处极熟玩得极好的,都纷纷闪人,回家过年去了,田大壮也懒得出门,草草在宿舍里弄了点吃的,算是把早餐对付过去了。
想想新年开始的第一天,第一顿饭,竟然打发得如此草率,如此没有仪式感——这是不是太不庄严了一点?
如果从讨一个彩头的眼光来看,确实如此,可是田大壮才不管这些呢,他倒是想庄严,想隆重,但是一个人,又在这宿舍之中,能吃到东西已经非常不错了,其他的,不管再要求什么,都只能是奢侈。
吃完早餐后,田大壮在宿舍里转来转去,想着要干点什么,可是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可干的,能干什么呢?以前他还有经常翻翻维修摩托车资料的习惯,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摩托车的世界离自己好远好远。
去网吧?不行,自己素来不太喜欢去那里,总觉得里面黑古隆冬的,还烟酒臭鞋,样样味儿都有,一进去就觉得又闷又堵——除非沉浸在游戏中的人,才能享受网吧的特殊环境,像他这种看着游戏就头晕的人,是不适合在网吧生存的。
不过对于电脑,田大壮还是有着十足兴趣的,他喜欢鼓捣机器,电脑不就是一种机器嘛,虽然说起来是一种挺高大上的机器,那也改变不了电脑是机器的事实啊,是不是?尤其是学习维修电脑,接触了解电脑的硬件软件之后,田大壮对电脑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他觉得电脑是一个极好的工具,用得好,能解决许多实际问题。
或许,到办公室里面,去用那儿的电脑,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过田大壮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先不说办公室中的电脑,平日里是阿莲操作的,主人不在,他去用人家的电脑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也不论阿莲的电脑有密码他能不能进去的问题,实际上按他现在的水平,解决阿莲电脑的密码,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真正的问题是,田大壮担心自己去了办公室以后,并不会真正把时间用在电脑上——办公室中,可不是只有阿莲一个人有电脑,阿香那儿,也是有一台电脑的——事实上,阿莲用电脑的时间并不多,成天趴在电脑前的,是阿香。
这才是田大壮不想面对的问题,如果他去了办公室,看到了阿香的位置,看到了她所用的电脑——那台电脑自从阿香走后,一直空在那里,并没有迎来它的下一个主人——按说田大壮如果要用电脑,阿香的那台,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不要说让田大壮去用阿香的电脑,仅仅是看见那台电脑,他又怎么可能控制自己不去思念阿香呢?
睹物思人,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可是,田大壮现在宁愿自己不要去想——他觉得对阿香的思念,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只要他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很难从里面轻易脱身。
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遗忘,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那些令他可能一步坠入这个深渊的一切——原来,不想,才是最深切的思念——只是这样的思念,太过于沉重,以至于连田大壮这样粗壮的汉子,也一样承受不起。
只是纵然如此,对于田大壮来说,阿香并没有成为过去,她还依旧活在他心灵深处某一个角落当中,一个被完好封印的角落当中——那里,有他和她一起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僵持,所有看似冷漠却内心火热的时刻,所有虽没有身体的纠缠却有心灵连接的点点滴滴。
是啊,所有的这一切,如何能够轻轻抹去,如何能把这一切,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田大壮只知道让自己尽快适应没有阿香在的事实——她走了,还走得那样决绝,或许,连她也不希望这种事拖泥带水——那不单是他的痛苦,也同样会是他的痛苦。
或许,这是阿香临别之时,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她用她走时的那种决绝,在暗示并且帮助他,将这一段曾经的过往,彻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