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呢……
「爷爷，剑道是什么呢？」
大概每个小孩都会有吧。把最复杂的问题当做最基本的问题，然后漫不经心的像自己觉得肯定懂得这个问题的长辈提问。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时期，而对于处于这种时期的孩子，大人们基本也不会认真的作出回答。
『你觉得是什么呢，崎。』
但是，老人却没有把他当做孩子对待。
对只是个孩子的他来说，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深奥了。听着庭院里叽叽喳喳永远没个停的知了声，不安分的少年仅仅是随意的思考了一会儿，就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很开心的挥剑，然后把对手噼里啪啦的打倒——就是这样对吧？」
『啊。如果这是你的剑道的话，那现在就保持着这样就行。一意专心、则无物不断。只要心怀自己的答案，自然就能看到道路了。』
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呢——即使到了这个时候，秋夜崎依然没能明白。对于一个心智完全没有长大的小孩，老人希望看到什么？
『但是崎。这条道路虽然不是错误，但也不一定是正确。道一直就在这里，只是，你能否依着它走下去的问题。』
啊，明白了。
老人从头到尾、都是在和曾经的他自己说着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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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为止。”
能够轻易刺穿皮肤的剑刃精准的停留在了自己的喉咙口，再前进分毫，自己的脖子毫无疑问就会被砍断吧。对于那把能轻松斩断坚石顽铁的太刀，秋夜一点都不想用自己的身体测试锋利度。
“在挥剑对砍的途中分心，你是在想什么？这样的你想要继承我的剑术，还差得远呢。”
将架在秋夜脖子上的太刀挪开，戴着遮住了眼睛鼻子在内的上半张脸的玉质面具，高挑纤细的森林精灵男性不快的后退两步。
该说不愧是系统造就出来的NPC吧，比秋夜更高一些的身躯没有半点累赘，纤瘦但又充满流畅感的身体上覆盖着森林精灵特有的土黄色和绿色间杂的皮甲，露出的腹部显示出了比例完美的肌肉。就连戴着面具的脸都和CG做出来的一样（实际上就是做出来的）帅到完美到了极点，让已经连吐槽都懒得吐的秋夜重重的叹了口气。
虽然看上去完全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帅哥，但这个叫做雷拉尔的森林精灵NPC自称年纪是400岁。
这已经达到了设定上森林精灵年龄的上限了，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个长得超帅的100岁老爷爷。据他自己所说似乎是受到了大地之神的加护什么的，所以直到寿命自然终结为止都会保持肉体的全盛状态——虽然怎么样都好。
“是你太赖皮了吧，不但攻击速度快的要死而且技能CD间隔还是零外加被碰到就算输，这根本连PK都算不上，只是单纯的找茬啊！”
“……CD？PK？……现在的人类语言真是奇怪。”
笑着摇了摇头，只有那作态像是真的老人一样，虽然有些疑惑SAO里的NPC什么时候精细到了这种完全分不清是AI还是人类的地步，但秋夜并没有去深究的打算（因为很麻烦）。
“秋夜，对你来说，剑是什么呢。”
“……”
呈大字形倒在地上，已经把一天的可用精力全部花完的秋夜一动也不想动。那个把太刀归鞘，站在山崖边上不知道望向哪里的精灵听上去有些惆怅的问题，让秋夜精疲力尽的叹了口气。
“谁知道啊，这种事情。”
“没有目的却用自己的双手挥动着剑？这样的剑，最多只能成为杀人剑而已。”
“——”
因为那一样的名词，猛地跳了起来的秋夜瞪大了眼睛，第一次严肃的盯着那个精灵。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无目的的剑只会伤人伤己，徒然的增加无谓的东西，最终只会留下后悔而已。”
如同以老师一般自居一样（事实上设定上就是秋夜的老师），名为雷拉尔的森林精灵转过了身，翠绿的玉质面具下透彻的瞳孔，静静的注视着秋夜。
然后，说出了和秋夜唯一崇拜的那名老者同样的话语。
“『不出鞘的剑，才是最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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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恩葛朗特第九层，森林精灵的首都——森林迷宫艾罗兰不远处的草原，秋夜无所事事的打着盹。
这里是那座无法通过正常途径登上去的山崖的入口。曾经的他之所以会到达那个地方，也是因为在这里睡觉睡到忘记了时间而已。每天下午十五点五十九分到十六点交接的那一分钟的时间里，呆在这个区域的玩家就会被传送到那个山顶上。这原先是作为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在阿尔戈的报纸上写出来的，但是见到那个叫雷拉尔的精灵的，似乎只有秋夜一个人。
原先只是以为是普通的隐藏技能和任务，结果却深切到了询问自己挥剑的意义的地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秋夜只能离开了那个地方。
“还是没能赢吗？”
“……不管怎么说也太过分了，那完全是非人类的难度啊。”
听到不远处靠近的一尧的声音，秋夜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翻了个身。
“……你啊。”
苦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还穿着隐藏身形的斗篷的一尧将帽子摘下，舒服的享受着广阔的草地上吹过的风。
两个男人享受着午后和煦的风光，说出来的话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如果你还是在意那件事的话，我只能说真的不必哦。”
没有看向身边的秋夜，将快睡着的猫老师放到了草坪上，秋夜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左肩的部位，如同在感受什么一样抚摸着。
那是曾经被这位友人砸断过的地方。在现实中的一尧的身体上，那里也还能随时感受到异样。
“……抱歉。”
“呵呵，所以说了，不必在意。”
无法忘记这件事的并不是一尧，而是秋夜一个人而已。
为了救下被高年级的不良围绕的友人，年轻气盛、但是太过年幼的秋夜仅仅用随身的木刀就将三人击退了。
——不，说是击退不太恰当。准确的说的话，就将他们「击溃」了。
以双方的体格来说完全没有可比性。一边是同一个学区的中学生们，另一边只是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在身高上几乎差了一个头左右。但即使如此，秋夜也赢的没有半点悬念。
两个人的骨头脱臼，其中一个人因为侧腹被直击导致肋骨断裂，差点就无法走出医院。以一个小学生的水准来说，握着剑时的秋夜的战斗力实在是恐怖的过了头。应该说，不愧是示现流剑道的传人。
然后，第三个人是无伤。
这是在察觉到不妙，出于恐惧心而逃跑的结果。但是当时的秋夜并没有放过已经陷入恐慌的国中生的打算。可以说是近乎于戏弄的追赶着、玩弄着，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做什么一样，被愤怒支配的秋夜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然后，将追上前挡在国中生面前的好友的右肩打断了。
“秋夜，你的剑很强。如果你想的话，在二十岁以前就能成为全国第一吧。明明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因为我的原因停歇不前呢。”
“你知道什么啊……我的剑是无想的剑，就算再怎么挥动也只能是受到感情支配而已。这是无法到达顶峰的、爷爷都这么判定了不是嘛。”
“这难道不是你故意导致的结果吗，崎。利秋爷爷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尧！”
用暴躁的回应打断了友人的话，坐起身的秋夜低着头，任由杂乱的头发遮住了视线。
“……我的剑很强什么的……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啊！我是想帮到那些家伙，看着那两个女孩子和一帮傻瓜那么努力的样子，我是也像帮上忙啊！但是一旦和人类打起来就欲罢不能、我不想真的成为只是为了杀人而挥剑的怪物！”
“……崎，利秋爷爷说过，你的剑是无想的剑对吧。”
面对挣扎的友人，一尧从头至尾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淡。微笑着、然后，默默扶持着自己的挚友。
“因为什么都没想，所以会被感情所控制，最终导致欲罢不能。但是反过来说，崎，极致的无想、不就是最强的意志力的剑吗。”
“……你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不，不是这样，我是说你根本不必去控制自己什么。想要挥剑、那就去挥剑就行了。然后想要帮助朋友的话，那就去帮就行了。”
……一直都是这么笑着。
即使是被自己砍了，抱着已经垂下来无法动弹的手臂，满脸冷汗的时候，这家伙还是这么笑着。
我……已经不想再砍到这家伙了……
“崎，就想着「什么都不要想」就行了。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再伤害朋友的。超越无想，到达极想——你的剑就能超越一切。”
“……”
最后在他的面前，那个家伙还是保持着那这么多年来没有半点改变的笑容。
“你就试着相信一下，这个相信着你的我如何？”
真的是……让人想一拳头砸上去啊……这个到了这种时候还在玩NETA的家伙……
“啊、真的是火大啊……不让你这家伙看看我的意地、你就真的觉得我这么多年来都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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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罄——
“……”
第一次，和那个家伙的剑面对面的碰撞了。
无坚不摧、就算没有实际砍到，光是被剑气碰到就能砍碎山石的不科学的太刀，被自己的剑砍断了。
为什么会这么轻松？——秋夜思考着。
被碰到一下就会被判定为输，攻击速度无敌的快而且还有技能无CD外加武器还带有射程，这让他之前一直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避开这个精灵的攻击打到他身上。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这个任务的目的是「战胜」他，而不是「打败」他。
“……竟然有了和我的剑正面对抗的勇气……短短一天的时间，你做了什么事吗？”
握着还剩下短短一截刀刃的太刀，雷拉尔有些啼笑皆非的摇着头。
“我才想问啊，为什么那把剑会被我这么轻松的砍断……那我至今为止都在玩什么？！”
“是你没有问过我哦，这把剑从头到尾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剑，之所以拥有射程而且拥有斩断山石的力量，只是我附加上的「意志力」而已。”
……真是服了这家伙了……
躲过他的断金之剑、秋夜成为了他的弟子。
学会他的扩散之剑、秋夜获得了居合斩。
击败他的极想之剑、秋夜将得到的，是『拔刀术』。
“你合格了，年轻的人类。是至今为止的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
摊着手欢快的陈述着，这个年迈的精灵看上去轻佻的和年轻人没两样。一直以来都只是把这家伙当做普通NPC的秋夜，这次也是第一次问了他一个问题。
“姑且叫你一声吧……师傅，那个极想之剑、你是怎么学会的？”
“学会……吗。不，应该说是在不知不觉当中，突然觉悟的吧。”
“……”
在秋夜的面前第一次摘下了面具、露出蔓延了半张脸的可怖烧伤的雷拉尔，温和的笑着。
“就和你一样，我的剑一直以来都什么也没能做到。只是一味的砍杀着敌人，却从没思考着自己的行动有什么意义。但是和我不一样，我的兄长拥有着明确的意志，希望能够帮助我们的母亲将我们的族人变成不会再被任何人奴役和控制的强大种族。但是在那场大火里，哥哥他却为了无能的我而牺牲了。然后我就觉悟了，我将会为了他、怀着他的意志和对他的思念，想象着他和我一同战斗而挥剑。”
“……为了兄弟……吗……”
“没错。这个关系真的非常美好哦……如果有兄弟的话你一定能理解吧。”
在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纯真的笑着的同时重新戴上了面具，已经暮暮老矣的历史见证者缓步到了悬崖的边缘，注视着那已经守护了几百年的国度。
“我原先应该也已经死了，大地之神给了我第二次的机会思考这一切。但是现在，我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交给一个人类真的没问题吗，明明精灵要更长寿的多。”
“寿命这种东西真的是很无谓啊……嘛，对不过百年的人类来说应该要重要得多吧。”
虽然从话语中透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但秋夜已经无法猜出那个精灵脸上的表情了。
“是呢……如果有一天，你能遇到和我的兄长有关的人的话，就请代替我帮助他吧。”
“真麻烦啊……我现在是没多少时间去做这种支线——算了，你那个便宜大哥的名字叫什么？”
“谢谢，人类。我的哥哥名叫雷拉格。”
最后一次回过头、在身体逐渐被从脚下冒出的翠绿围拢的雷拉尔的脸上，秋夜所看到的，绝对是能称为欣慰的表情。
“我最崇拜的，强大的长枪之勇者、雷拉格哦……”
“……”
对那已经变成了一颗苍天大树的老师，秋夜在长叹了一口气后、以身体已经牢牢记住的剑道礼深鞠了一躬。
“虽然不知道是有多少关系，不过碰巧，我就是要去帮一个衰神附体的枪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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