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份惊喜实在来的过于突然,她连纳妾的小轿都未曾坐过,更不用提明媒正娶的八抬大轿了,那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地位。
万一,假如万一他是认真的……
她无法掩盖那一点点期待的喜悦,嘴角泛起了甜甜的微笑。
逐曦由始至终都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一直以来她不仅无法做到舍弃情感,甚至可以说她是个感情相当丰富的姑娘。她的内心爱哭爱笑,尽管她努力地压抑着感情,努力地让表情处于波澜不惊的平静,但唯独在龙面前,她可以放下一切伪装。
“为什么回来?当初不是求着让本将军放你离开吗?”龙低沉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相公!您去哪儿……”逐曦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婉婉的声音。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躁乍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方才她遍寻不见龙的踪迹,想起他重伤未愈,一时间心急如焚,却不料意外撞见了他抱着逐曦这个久违的头号情敌匆匆回房的尴尬场面。
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妒火中烧指责逐曦,她知道那样会招致不必要的反感。婉婉定了定神后温柔细语道:“相公,下这么大的雪,您穿这么单薄当心着凉。”说完,撑起一把油纸伞,大半遮在了龙和逐曦的头上,而她自己的秀发却被风雪染上了朵朵斑白。
龙迎着她温暖的微笑,突然间想起她多年以来的宽容和照顾,心底莫名其妙地窜出一缕愧疚之情,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词穷。
这个只因当初贪恋美色一时兴起霸占回府的婉婉,却不知不觉地把他当作了生命的天空。
而龙决心迎娶逐曦之后,就连婉婉这个平素最受宠爱的少奶奶也即将会遭到冷落,所以,他愧对婉婉。
“有劳夫人。”他只说得出这四个字。
“我们是夫妻嘛,不必这般客气。”
我这样低贱的出身,有何资格介意他宠谁爱谁?只要有幸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快乐,不就足够了吗?
龙拥着逐曦到了卧房门口,婉婉收起了油纸伞待二人进入室内后轻声关上了房门,静静地离开了。
她不想看到深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场面,一刻都不想。
但恰恰是明白龙的心意,她才选择了隐忍退让,当然更多的是出自真心情感——战场上从未受挫的常胜将军,此刻心里的伤远比身上的伤更要痛上万倍,无助的时候,再坚强的人也需要慰藉。
“放我下来。”逐曦第一次受到足不沾地的礼遇,除了说不清的惊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龙缓缓地松开了手,示意她坐下。之后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脱。”
“什么?”逐曦以为自己听错了。
“脱掉衣服。”龙很少这样耐心的重复着。
带着种种疑惑,逐曦还是选择了一如既往的服从——当她脱掉罩衫后并没有意料中酥胸半露的香艳,而是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龙不声不响地拿出一瓶金创药倒在手上,动作异乎寻常地轻柔,准备细细地替她处理好每一处伤口。
当他有些粗糙的手掌触及布满伤痕的肌肤那一瞬,逐曦下意识微微前倾身体躲开了他。
“是有点痛。忍着。”
“主人…不,将军,您变了。您以前从来都不会……”
“是吗?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回来?”
“属下听闻将军受伤颇重担心不已……”
“于是你就抓住这个机会趁虚而入,来取本将军性命对吗?毕竟我以前那样对待你,你大概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了吧?”龙温柔的动作随之嘎然而止,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的!我真的是担心你!身为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常胜将军,吃了败仗还有可能卷土重来,但万一落下什么难以治愈的……”残疾二字她始终没敢说出口,而她没看到的是,身后他的眼神也由冷峻渐渐变得似乎多了一丝欣慰。
江南一役留下的残疾对一个将领意味着什么,龙比谁都要清楚。然而当他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忧心的并不是自己将来的仕途,而是怕失去保护逐曦的力量。
也正是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心中最真实的感情——那就是放下背负了二十年的沉重包袱,把最重要的人留在身边。
逐曦怕他不懂自己的一片心意,慌忙转过身去抓住他的手:“将军,请相信我,属下绝对没有半点记恨过您,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您的庇佑,我恐怕早就……”
“相公,是婉婉。妾身沏了一壶姜茶给您暖暖身子。”门口响起婉婉的敲门声。
“进来,正好有事情吩咐你去做。”
婉婉走进房间正准备放下盛有姜茶的托盘,却无意中看见了他们紧紧牵着的手。心中小小的刺痛后她勉强挤出一丝笑颜:“趁热喝。妾身看到相公寝衣脏了,命人拿来了一套新的给您换上。对了,给逐曦姑娘也备了一套衣裳……”说完,她示意门口的侍女将备好的衣物呈了上来。
“夫人有心。府里最贴心的人,始终是婉婉你。”
“多谢少奶奶。”逐曦不冷不热地道谢。
“你该改口了。”龙看着逐曦,认真地说:“今后,她们都是你的妹妹,她们所生的孩子,也都是你的孩子,明白吗?”
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迎娶正妻一事,他来真的?
“相公……您的意思是……要立正室了吗?是她?”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即使婉婉从未奢望过正房之位,也不免感到过于震惊。
“是,婉婉你向来细心,这些事宜,就交由你来打理。”
“妾身明白,定不会让相公失望……等您伤好之后,妾身会把细则一一交由您来过目。”
龙点点头,右手端起盛满热茶的茶壶正欲倒一杯姜茶,突然感到右手的力气像被抽空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小小的茶壶此刻对他而言如有千斤之重一般,瞬间掉在了桌面上,壶盖也应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淌了一桌子。
“相公恕罪,一定是婉婉沏的茶太烫了,这就去马上重新沏一壶给您端来。”婉婉慌忙拿起手帕擦拭掉茶渍,尽管早就听大夫说过,他的右手很可能就此废掉,但是担心会刺激到他一直隐瞒真相而已。连她也没想到,情况竟然真的是最糟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