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薇盯着他,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动手打人了?再说了,你谁不好打,要去打刘经理?”
“那小子欠揍。”张必成恨声道。他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
吴若薇身为质检,自然比朱队长懂得多,所以更清楚张必成那两拳是处于何等义愤下出手的。
她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做的没错。”
张必成很欣慰,这丫头没有那么多大道理,简简单单的一句你没错,便胜过了千言万语。人生有此知己,足矣。
吴若薇又道:“只是你这样一打,在比森恐怕是做不下去了。”
张必成叹气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人这辈子总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倒宁愿这样离开,也不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继续做下去。”
吴若薇略有些怅惘,低声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上班了。”
张必成望着她,怪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我离开?”
吴若薇脸一红,怒道:“鬼才舍不得你,趁早给本小姐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张必成道:“这么快就恼羞成怒了,还不承认?”
吴若薇不想理他,便不再说话。
张必成叹了口气道:“我离开以后,肯定会想你的。”
吴若薇道:“你想我做什么?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张必成道:“不管怎么说,想便是想,就算我装着不想,其实还是在想。”
“偏你这么多废话。”
张必成便不再说了,有时关系太亲密,反而不能说得太深。而且自己就此出去,前途未卜,委实不能做任何保证。试想,连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目标在哪里,如何敢贸然做出承诺?自己不名一文,身无长物,脚无立锥之地,凭什么给对方带来幸福?若是不能给对方带来幸福,又何必纠缠在一起?
过年时的那一病,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念着吴若薇这丫头的,但与此同时,自己的内心,对林晓嫣只怕仍未能忘情,在自己都没有搞明白自己的真实心态之前,委实不能说得太多。
吴若薇倒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瞬,他脑子里转了那么多念头。只是出于女孩子的奇特心理,她也不想多说,于是两人很是默契地没有就此话题继续下去。
沉默了一会,吴若薇问道:“那工作的事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呗。”
“我是说你准备找什么样的?有没有把握找到?”
“我刚到深圳就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说把握两个字,有文凭怎么样?有经验又怎么样?站到人才市场那汹涌的人潮中,什么都不是。所以我现在不去想有没有把握,也不预估自己做哪一行,一切都不是定数,走着瞧吧。”
“那你岂不是盲人摸象?”
张必成叹气道:“何止是盲人摸象,一头庞然大物矗在那里,摸着有什么难。我这是瞎子过河,什么时候被淹都不知道。”
吴若薇也跟着叹口气,点了点头,道:“找到工作后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那是当然。”
“好啦,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上班了,跷班太久不好。你自己好好的吧。”
“明白。晚上我请客,我给你电话。”
吴若薇嫣然一笑,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必成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略有些怅惘。今日别过以后,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世事多变,大家都在这个社会上沉浮,很多事情都是不由自主的,谁能在今天就预测到未来?
今晚他请客,自然是为了跟大伙告别,可未尝就不是跟自己的过往进行切割。
今后在其他地方,他还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这些老朋友们固然不会断绝联系,可终究与自己的生活交集小很多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愁绪从脑海里面驱除,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从他出来到现在,已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没有向那些关心自己的朋友报一声平安。虽然崔少辉和聂丰在互相通告,想必大家都已不再担心,但自己亲口说一声还是有必要的。不管怎样,这也是做人的一个起码礼节问题。当然,也正好顺便邀请他们吃饭。
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只有聂丰不凑巧,要上晚班。他跟沙刚互相倒班,两人无论如何总有人会不得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最终聂丰还是想了个办法,他给主管雷振义打了个电话,请他代班。
让主管给下属领班代班,多少不太合适,而且这就相当于让雷振义白天、晚上又一个白天地连轴转了,连上三十六个小时的班,换成谁都受不了。虽然到了领班这个层次,工作就跟辛苦脱钩,但连着上这么久,也真是辛苦的。
雷振义跟聂丰关系很不错,要不上次聂丰打人时就不会护着他了。此刻聂丰开口求他,他也没问什么事,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打完了电话,张必成便回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去了。他的东西并不多,搬进来的时候没费多少力,搬出去自然也不困难。
拖着两个箱子出宿舍的时候,张必成回头看了几眼。这个宿舍里自然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要说有记忆的话,那就是李来福曾经睡过的那个床铺了。看到它,张必成自然就想起过去那段时间惊心动魄的事件,想起那个木讷得掉渣的老实人。
然而那个床铺现在已经有了新主人,过往的痕迹早已消逝无踪了。
时间这把杀猪刀,总是能将世间的一切洗涮得干干净净。
张必成不再留恋,决绝离去。
仓促间他也没什么地方去,只能再回聂丰的出租屋。
出租屋内,聂丰早就在等着他,见他进来,便接过箱子,说道:“我来吧。”
张必成道:“本来以为不会再住这里了,结果才四个多月,又住进来了。”
聂丰骂道:“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就是,婆婆妈妈干啥?”
张必成往另一间屋指了指,苦笑道:“只怕那一位会对我有意见了。”
聂丰知道他是顾忌林珍怡,便说道:“没事,这样吧,你也不要睡在厅里了,跟我挤着睡吧。不在厅中碍他们的眼,谅她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张必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道:“那算怎么回事?两个大男人挤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呢。”
聂丰大怒,骂道:“就你废话多,那种龌龊的事也想得出来,你爱住不住,要是不乐意,早点给老子滚出去。”
张必成急忙告饶道:“别,别,你别往外赶人啊,我不是开个玩笑吗?话又说回来,咱们小时候可没少在一起睡过。”
“算你小子识相。”
将东西安顿好,张必成往床上一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感觉有点疲倦了。而且打架这种高难度技术活,还是很费体力的。
聂丰拉他起来,严肃的说道:“你小子先别睡,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少给老子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你去找刘洪宇有什么事?怎么闹到后来打起来了?”
“你真想知道?”
“废话。”
“那我可就说了。镊子哥,不是我说你,要说到做事有没有担当,你不如叶小倩。”
“怎么又扯到小倩身上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叶姐自然没有关系,但最开始是叶姐告诉我,我才去调查的。”
聂丰莫名其妙,问道:“小倩告诉你什么了?”
“就是关于立干油漆和可邦油漆的事。”
聂丰脸色变了变:“就这个事?”
张必成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已经是他对第三个人说了,说辞倒是已经滚瓜烂熟。
聂丰叹了口气道:“就为了这种破事,你去找刘洪宇打了一架,把工作丢了,然后自己再损失三四千块钱?”
“破事?你怎么说得这么轻巧?”
聂丰冷笑道:“成子,我问你,你上了大半年班,现在存了多少钱哪?”
“八千多,九千不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看,你工作了大半年,也才存了八千多块钱,结果今天一天就损失了四千块,损失的是你总财产的三分之一,这还不算丢掉工作的损失。你自己算算,你一时冲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个就叫做冲动的惩罚。”
“呸,我还二零零二年的那一场雪呢,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是做什么事情都像你这样用金钱来衡量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什么正义、善良,统统的见鬼去吧。”
“正义?善良?你怎么还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你走上社会也有几年了,多少也见识了不少东西,怎么还死抱着这些不放?正义善良能当饭吃吗?当你丢了工作,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正义善良有用吗?狗屁用处都没有。到那时,人们只会把你当叫花子,只会唾弃你,辱骂你,谁管你是正义还是善良。”
聂丰说得兴起,一时脸涨得通红,唾沫星子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