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老板开恩,比森玩具厂放假一天,这对于已经连续上了三个月班的张必成来说,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休息时间。民营企业不比国企,正常放五天的假期他能给你缩成两天,那正常放一天的元旦,怎么缩减呢?很简单,一天也没有。这种做法在很多私营企业并不鲜见,至于按照法律规定在法定节假日里上班的,加班工资须按三倍计算,也被众多老板们嗤之以鼻。别说算三倍工资了,能正常给你结工资就很不错了。
私营企业就是有这么牛。
其实对于张必成而言,这一天假期也是如同鸡肋般的存在,因为他刚上完夜班,正是转白班的时候,晚上上了十二小时班,早已累得跟狗一样,下了班自然是赶快去睡觉,哪还有精力出去玩呢?睡眠浅的,说不定中午就会醒来,下午还可以出去玩一下,睡眠深的,只怕这一天就昏天黑地的睡过去了。
幸好张必成算是睡眠浅的,中午就醒了过来,因为按照往常,这一天下午是要转白班的,现在相当于只放了半天假。
起来后一时间却没有事可做,打电话给聂丰,这小子出去玩了,据他说是在欢乐谷,跟叶小倩一起去的。到现在张必成都没弄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按道理说聂丰是要给出一个交待的,要么是要叶小倩,要么是保住自己的家庭。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地晾着,算怎么回事?这等行事,也不像聂丰的一贯风格啊。他应该知道,这样下去,对谁都会造成伤害。
张必成觉得自己有些像管家婆,什么事都想管上一管,净是给人家操空心了。
自嘲地笑一笑,张必成拨通了吴若薇的电话,铁哥们不靠谱,那就找小姐妹吧。
电话很快接通了,吴若薇银铃般的声音传了出来:“必成,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睡不着了,今天有什么好点的节目,给哥们安排安排。”
“节目安排啊,我这里怕是没有了,我今天下午得去陪男朋友呢。”
虽然常听吴若薇说起她的男朋友,可向来都是只闻雷声,不见雨下,时间一长,就像那个狼来了的故事一样,说的人固然是继续说,听的人都已经不大相信了。但是这次吴若薇说得很郑重,却不像是假的。
张必成呆了一下,便笑了笑道:“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挂掉电话,张必成心中无由地涌出一阵失落。他一向将吴若薇当做自己的哥们看,要说没有一点那方面的心思,自然不是事实。实际上,张必成曾多次想过要不要去追求吴若薇,最终还是自我否定了,这个跟吴若薇有没有男朋友并无瓜葛,如果他认为她是自己的真爱,只要她没有结婚,那就没有关系。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感觉。虽然说张必成老土,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土包子,但骨子里他是一个盼望浪漫的人。有些人非常适合做朋友,她们就像冬天里的那把茶壶,虽说不好看,却是温暖、贴心,但是与浪漫情调无缘。若说浪漫,自然要算晶莹剔透的水晶盏,欧式风格的咖啡壶。璀璨夺目,情调十足。
吴若薇不是水晶盏,不是咖啡壶,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普通,丝毫不会引人注意。跟她在一起,很平淡,很温馨,但绝不惊艳。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女人。
张必成的小资情结让他始终无法面对这份感情,他可以和她做朋友,可以和她凑趣打闹,甚至可以整天整天的腻在一起,却始终说不出那句话。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当他有一百次机会展开追求的时候,他一次都没把握住。而现在突然听到她说下午要陪男朋友,他的心弦却突然被拨动了一下,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涌了出来。
她有男朋友了,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在一起,随心所欲地开着玩笑,随心所欲地打打闹闹了。说白了,从今往后,她便再也不属于他了。
事实上,她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他,但彼此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错觉,仿佛她就是他,他就是她一样。对方的所思所想,在不经意之间,仿佛都很清楚,不需要刻意去琢磨。
而现在,在轻飘飘的一句话之后,全都消失了。
张必成百无聊赖地在工业区里散步的时候,意外地撞见了钟丽清。
工业区里并不完全就是钢筋水泥,也有一个小花园,也有几个小亭子,只是花园和亭子看上去格外娇小,丝毫没有内地的花园和亭子那么大气。没办法,深圳寸土寸金,工业区的土地更是稀缺,能建这么个小花园,在冷冰冰的钢筋水泥中增加一抹温情,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人们平时忙着上班,也少有逛花园的兴趣。
深圳的冬天并不冷,元旦这一天更是风和日丽,但是人们好不容易有了个假期,而且多数人就只有一天,自然不会轻易浪费。因此,此刻还呆在工业区里的人,少得可怜。
钟丽清就是很少的这部分人中的一个。
“钟姐,怎么一个人闷坐在这里?”
钟丽清看到张必成也有些意外,难得的一个假期,他不去逛街,在这里瞎转算怎么回事?
她说道:“别提了,跟男朋友吵了一架,正在这里生闷气呢。”
钟丽清的男朋友在平湖,离这也不算太远,只是两人平时也不怎么见。真不知道他们这恋爱是怎么谈的。
“钟姐夫都敢惹钟姐生气了?真是该打。钟姐,要不要我去找几个人,将他修理一顿?也不会对他怎么地,将他身上几个零件卸下来就行了。”
钟丽清大怒,骂道:“你作死呢,还卸人零件?我看我先将你身上的几个零件卸下来再说。”
“瞧瞧,现在急眼了吧,我看你刚才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怎么地呢,原来还是很在乎他的嘛。”
钟丽清怔了怔,又骂道:“要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少操心别人的事。”
张必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跟你虽然还不太熟,但好歹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是不是?战友关系可非同一般,那感情比一般的朋友还要深。你现在不开心呢,我自然也不开心,你现在冲我发火呢,我可得受着。可我无妄无灾,干嘛要跑来承受你的怒火呢?没别的,谁叫我们是战友呢?战友就是用来抵挡敌人的炮火的,战友不能挡子弹,要战友干嘛?你瞧,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战友出了事,我不管谁管?喂,我说了这么多,你明不明白?”
钟丽清老实地摇头:“不明白。你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到底要说些什么?我看你这思维不清,逻辑混乱,满口胡言,更应该到医院里去检查一下,别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张必成讪笑道:“钟姐慧眼如炬,连我隐藏极深的病都看出来了。”
两人笑了一阵,还别说,钟丽清觉得自己的郁闷少多了。
其实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情侣之间的吵架,十有八九只是一些琐碎小事,相互赌气,互不相让才吵起来的。事后真要细究起来,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但很少人明白这一点,或虽然明白,却拉不下面子。于是一赌气,二赌气,闹到后来就不可收拾了。像这种赌气,外人开解都没用,开解好了,可以消气,开解不好,只会让人气上加气,反而还不如开解之前。
张必成并不懂这些,他纯粹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一心想逗钟丽清乐呵罢了。现在钟丽清一乐,他见好就收,立即转移话题:“钟姐,今天有没有看新闻?”
“没。现在乱成了一锅粥,我都分不清谁是谁非了,干脆眼不见为净了。你呢?”
“我睡了一上午,午饭都没解决呢,哪有时间看新闻?”
“你怎么没和若薇在一起?”
“她呀,得陪男朋友。重色轻友,就把我撇下啦。”
钟丽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她一直认为张必成和吴若薇是一对,怎么这样一说,倒好像是个误会。她也不好多问,便一挥手,豪爽地说道:“当妹妹的撇下你了,姐姐我陪你。我请你吃饭,饭后去哪玩,你来定,姐请客。”
张必成连忙摇手:“别,你还是抽空给钟姐夫打个电话吧,我可不敢占你的时间。我到外面随便一吃,吃完了去网吧。电脑这玩意还有点用,我得多去学学。”
钟丽清啐了一口道:“什么叫钟姐夫,美的他了。”话虽这么说,却不再坚持了,反而说道:“学电脑好呀,有不懂的给我打电话,姐教你。对了,海角社区的那个帐号,严格意义上是你的,我告诉你密码,不过你一般不要用。就算用了,也要尽快退出离开。现在还是非常时期呢。”
她说的自然是愤怒剑那一个海角社区的帐号,张必成记住了密码,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