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珣替定光稍微缓解了一下病情,便回了自己道场。
却说黄龙心里有了主意,敛了气息,独个儿去往西昆仑。到了那道场前,又有些犹疑,停了脚步暗自权衡许久,耳边忽而响起一道温和清润的嗓音:“黄龙贤侄既已至此,何不进来一坐?”
知西昆仑这位大能与三清交好,黄龙也不奇怪为何对方能叫出自己姓名,暗道一声“天意”,当下一礼应声,顺着面前小路走去。
要说三清道场在诸位大能之中已属朴素之列,元始屋内更是简单到一个令仙发指的地步。黄龙因此不知感慨了多少回自家老师一心向道值得敬仰,当为众仙楷模。可进了这大能道场,黄龙才知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一间竹屋,一矮几,一蒲团,一窗,一桌,一面放满了书简的竹墙。
白袍道者便坐在矮几之前端坐烹茶,黄龙抬起眼时,为道者风华所摄,竟晃了一瞬的神。回过神来,连忙低头行礼顺带致歉,
“不妨事。”珞珣笑意温雅,抬手示意矮几对面,“坐罢。”待黄龙坐下,递了他一杯茶,也不问他来做什么,“尝尝。”
接过茶,黄龙暗暗琢磨了一下:这屋子的风格,好像有点眼熟?
——嗯,要是换了入门早些见过三清翻修之前屋子的三清弟子在这儿,十有八、九已经一脸懵逼地给跪:二师伯的屋子特么西昆仑竟然也有一间?!
脑中想着怎么说出羲昭之事,黄龙魂不守舍地喝了口茶。
茶水入口微涩,随即便涌起清甜回甘,一股清灵之气随之直冲天灵。因多日强行压制羲昭而疲惫不已的神魂当下为之一清,连镇压羲昭都不那么费力了起来。
能增强神魂的仙草本就不多,有这般功效的,便不是天材地宝,也差不到哪儿去。黄龙当下便想起身道谢,还未来及,就听珞珣话音温淡的挑起了一个话题。
几句话一说,来回之间,对着珞珣温和睿智的目光,黄龙原本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下来,原先犹豫着该怎么说的话也毫不隐瞒,顺畅地出了口。
当然,羲昭的事是说了,但他出言调戏元始一事——黄龙选择用一句“他冒犯了小侄一位极重要的长辈”含糊带过。
——并没有意识到,几句话的功夫,自称已经下意识从“晚辈”变成了“小侄”。
珞珣听完,面色不变地颔首,并未因此事对黄龙有什么不同的态度。温和地询问了几个关于他身体问题,又出手探查一番,颇为遗憾地告诉黄龙,法子倒是有,只是她目下修为不足,却是无能为力。
三位圣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哪里会那么好解决,黄龙来此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碰着个“万一”,此时得知虽是当下不可却并非无法,已属意外之喜,当下道谢。
珞珣坦然受他一礼,摸出一壶茶叶予他:“我茶叶颇多,平日里并不怎么喝此种。放在我这也是蒙尘,看你对它颇为喜欢,且拿去喝罢。”正是黄龙刚刚喝的茶。
先前便说这茶叶有增益神魂之效,自不会如珞珣所说一般平常。此时珞珣这般轻描淡写赠与黄龙,显是因此茶对他情况有所助益,又不愿他心下有何负担拒不肯收。
冒昧来访本已失礼,第一次见面就求仙帮忙更是有厚颜之嫌。礼物是万万收不得,可黄龙又着实需要此物——若羲昭只是时不时用用他身体倒是无妨,可既冒犯了元始,那黄龙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断不能再让他出来一丝半刻!
当下谢过珞珣,接过茶红着脸告退——这连喝带拿的,怎么就那么像传承记忆里说的……“打秋风”?
似是看出黄龙窘意,珞珣轻笑开口:“我与三清一向交好,你既是玉清的弟子,便也与我的弟子无异。莫多礼了。”
黄龙自是知道珞珣这是在安抚他,心下颇为动容,也不再多说,将恩情记下,道了谢离开。
转身之时,黄龙心中突兀地闪过一个念头:“玉清弟子便与我弟子无异”——是不是哪里不对?
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
看黄龙退下,珞珣挥手收了矮几上茶具,换了棋盘,捻子摆下一局。边与自己对弈,边整理方才从黄龙口中得到的消息。
欲捻子的手在空中一顿。
等等。
把黄龙的话一字一字在脑海中过一遍,将他话语间无意间透露的蛛丝马迹整合起来,珞珣眸色蓦然一沉。
——那作死的玩意儿摸了她家小团子的手!
不动声色捻起一颗棋,珞珣在心底掐算一通——她虽如今修为不及元始,但若是知了事情大概始末,验个真伪却是没问题。
——果然。
嗯,摸的是右手。
好得很。
面上笑意愈发温和。珞珣指尖微松,“啪”的扣下一枚白子,将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黑子逼入死路。敛袖起身,直往东昆仑而去。
东昆仑。
元始阖目入定,屋外结界忽而一阵波动。
元始睁开眼,眸底寒霜笼罩——是珞珣。
他的结界其实一向不防珞珣与老子通天。但珞珣此仙,不论私下怎样撩拨他,当着别的仙惯是礼数周全,向来是触动结界待他将结界收起,从不曾这般二话不说直接闯进来。
眉心不易察觉地微拢
如今这般——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
念及此,元始猛然起了身。
没走两步,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进了屋反手把门一关,珞珣面上罕见地褪去了温和,平日敛起的气势不再刻意收敛,不言不笑的模样教仙心惊肉跳。
捏诀在元始结界上又套一个结界,两步上前抬手便将元始一推。
元始不妨,被珞珣推得后退两步坐回了丹樨上,因忧心她异状竟也未生气。仰头看珞珣,素来冰寒的声音不变,眉心却微微拧起:“珞珣?”
珞珣看向元始,轻轻一笑,仿似与平日温和无异。元始却眉心一跳。珞珣这个状态——危险!
出乎元始意料的,珞珣收了笑意,忽而一撩袍脚单膝跪下,执起他右手,一低头,吻了下去。
手背骤然被印上温软的唇,元始身子一僵,冷声呵斥:“你做什么?!”却不知为何并没收回手。
珞珣一派认真地吻过元始手上每一个角落:“消毒。”她淡淡开口,一点也不像玩笑的模样。
元始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摸了你哪儿?”珞珣的唇在元始手上划过,“这里,这里,还是这里?”唇畔因说话开合而蹭过手背,带来一阵温软的痒意。
话至此,元始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不知珞珣是怎么知道的这回事,但她必是为羲昭之事前来无疑了。
知道不是珞珣出了什么事,元始心下一松,一时怒意也涌了上来,冷声斥她:“没个正形!”
珞珣哼笑一声,终于舍得将唇从元始手上拿开。抬头看向元始,握着元始右手的手也不松开:“元始。”视线侵略性极强的望进元始寒凉眸底,“吾心悦汝。”
元始一怔。
不待元始回话,珞珣微眯眼,起身推倒元始。一手按在他颈旁,趁他不防,迅速垂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抬起头,不待元始发怒,就着压在元始身上的姿势开口,声音中不见了常年不变的和雅清润:“汝可愿为吾道侣?”褪去笑意的面上是几乎明晃晃写着“答应我,或者被我抢走”的强势霸道。
竟然有仙觊觎自家小团子,这种时候还玩什么撩拨看什么团子炸毛?
——开玩笑,赶紧先拐回家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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