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望进去,正疑惑呢,近七点了,为何班上一根人毛都还看之不到!
不曾想刚把虚掩的门推开,一阵欢呼声,便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席卷而来,冲得她肢离破碎七零八落魂。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万众瞩目,全民拥戴的公主时代,全身心被一种时空倒错的喜悦感包围着。
可是就在那一错愕的时间,祸从天降,一盆黑中带红的液体从天而降,“咚”一声旰头上,浇得她满头满脸,空掉了的塑料盆,顺着她的胸口一直滚下来,“通通通”在地上连弹了数下,然后歪歪扭扭地滚出多远,直到碰到一条桌腿,才“活活”晃了两晃,倒扣在地上。不一会儿的功夫,教室里,走廊间,鼻腔里便尽是一股子豆豉酱油的味道。
淋作落汤鸡一般的她,狼狈地站在原地,呆了呆,看着面前一张张扭曲变形的笑脸,突然间嘴巴一咧,也跟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然后,还不着痕迹地舔了舔沾在唇边的几渍酱油,就好像那种咸中带甜的老抽的味道,正是那无数次打动过她味蕾,赢得她芳心的,最最衷爱的那一款。
“你看看,你看看!喜玛,我说她是个天生的‘贱货’,你还不信,现在眼见为实了吧!”陶娇娇痛心疾首道。班里面立马再次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哄笑声,以及掌声。用脚指头想,都应该知道陷阱是陶娇娇带人给她构建的。
“没事吧?”叶知蕴掏出手绢来,与她在过道中相遇了,帮她擦了擦,头发、眉毛,耳窝里的酱渍,带着哭腔比她本人还要感到委屈。
而她就象一只懵懂的,不知自理的孩子,任由妈妈的擦拭。面无表情。
“我喊你了,要你不要进来,你没听到?”叶知蕴沮丧着质问,为不能挽好朋友于水深火热而难过。
而她不置可否。事实上她是听到了好友的叫喊的。只是她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被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给带走了,让她无暇它顾。
相较于叶知蕴的耿耿于怀,咸咸粘粘的酱油干涸后,收缩拉扯皮肤,给其躯体上所带来的不适,远比其心理上的不适要大的多的多。她倒没有那么多的怨天尤人或自怨自艾的情绪存在。
因为,今天,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心情特别高涨。总觉着冥冥中有什么美妙的事情发生着。利于她,利于她的整个家族。还真别说,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妙而又神奇的动物。的确,正如她的美妙感觉一样,这一天,她的爸爸,阿兰龙,孽国王朝时代的最后一位王储,正携同境外势力杀气腾腾地回来了。试图要光复他们阿兰家族在孽国土地上,八百年的统治了。
“honey!”随着踏上座位的那一刻,猥琐男象看到自己的早餐一样,在她并不丰腴的屁股上揪了一把。她的心情再好,也没有心情理他。而是趁这当儿,白多黑少,瞟了一眼后座的那位,被陶娇娇一心想取悦的那位。
可是,可是,不知是为了什么,心里头居然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因为就那一眨眼的功夫看去,原先的那位似乎已经不在原位了,而是换了一个座位,不再与叶知蕴坐在一起,坐在她后面了,分明是另外一个人。从五官还有相貌来看,应该是个面目丑陋的家伙。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就这样,她在心里头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勿非,班上来新同学了?而他,则换到了别的座位上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心里要不得劲呢?换座位就换座位好了,关我什么事?不在我身后岂不更好,省得如芒在背,一颦一笑,都有人盯梢。自己应该感觉轻松,觉得高兴才对啊。为什么要惆怅呢?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在全班同学的脸上划了一圈又一圈?你是在关心他吗?还是心有不甘,就这么被他抛弃了?
酱油的味道被陶娇娇指派的跟屁虫给打扫了之后,还是留下了不小的气味。
老师其实就是演员,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也便是生旦净末丑们所要演绎的剧本。他们在讲台上授道解惑,也就相当演员在舞台上虚拟人生。
有的人在台上扮演白富美,有的在台上扮演高富帅,自然就有人扮演矮穷矬。扮演高富帅的自然就会引得台下的小女生春心荡漾,小鹿乱撞,没到成年便以身相许者,古今中外,都不甚枚举。扮演白富美的,同样也会引得许多小男生的魂牵梦系,膜拜为女神,从而影响到他们未来的择偶观,更是直接关系到其中的某些人撸管的质量。
至于扮演矮穷挫们,自然会招来下界势利的芸芸众生们的一致吐槽。
古奇老师所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吃力而又不讨好的角色——政治课老师。
古奇老师二十五岁,长得其实也不算造孽,虽然比不得某些美女,单靠光鲜的外表就足以普渡众生。生相倒也慈悲。为什么说慈悲呢?因为在本作者看来,不恶心人就是慈悲。
平时不上讲台,古奇老师倒还真的算是一枚天真活泼的性情中人,可是一上讲台,她就频生出种种的罪恶与悲哀来。
三尺讲台,对于某些人,尤其是某些习惯于演跳梁小丑一角的人来说,兴许都不够他们施展的,然而对于我们的古奇古老师而言,讲台太过辽阔太过空旷了,就象是寂寥的星空一样,深邃的让她直打寒噤。放眼望去,除了漫天的黄沙,茫茫的戈壁,就是惨淡的愁云。毫无生机的视野里,荒漠一片,寸草不生。
只要她往讲台上一站,下面就会成片成片地倒下去。自我感觉就是名屠戮者。
当然她这名屠戮者,丝毫也体会不到战争机器们屠戮后的快感与英雄史诗一般的成就感。她的内心更多充斥的是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掉了的凄凉。
今天的第一节课就是政治课。古奇老师一进来就蹙起了眉毛,拧紧了鼻子,嘲讽道,“你们班改厨师培训班了,怎么这么老大的酱油味?”
“老师,你到今——天才闻到啊?”陶娇娇最爱这样的话题了。就怕人不提,一提就象打了鸡血一样,浑身都是劲儿。
作为噱头的原创作者,一部著作制造出来,没人问津岂不伤心,有人关注有人提及,那才会有成就感。所以,一见提及,哪怕平时并不待见的古老师,那距离也由陌路,猛地拉近成了亲人挚友了。
“是啊,莫非你以前就闻到了?”古老师平时少有人理,说的话少有人能听得进去,能跟陶娇娇这样的“公主”“格格”级别的同学,说上一句话简直是老奶奶出胡子,稀巴巴。一句话挠到了陶娇娇的痒处,连她自己也不免齿留余香,飘飘然得意洋洋。
“当然了,古老师,我们班上有贱(酱)货啊能没有贱(酱)味吗?”陶娇娇话音未落便就又传来一阵溜须拍马的哄笑声。
都说学校是单纯高洁的象牙塔,事实上,也早已沦落为肉弱强食的江湖丛林。打下了肉食者的齿印,留下了草食者狼狈奔逃的背影。
“酱货?酱货在哪里?”古奇老师没还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陶娇娇调转头来,手往阿兰那儿一指,“不就是她吗!还有哪个贱货?!”
“陶娇娇你太过份了!大家都是同学你,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呢?太过份了!古老师,你评评理,——”叶知蕴气得泪花儿在眼眶里直转。
“好了好了!同学之间开个玩笑而已,叶知蕴同学,你就不要那么难过了。”
“开玩笑?古奇老师,陶娇娇欺侮阿兰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多天天骑在阿兰妮头上做窝,太过份了!”
“不要夸大其辞了,好吧,叶知蕴同学!同学之间开个玩笑是正常的。总不能要求每位同学都跟你一样,钉是钉,铆是铆,就算是同学之间,也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那学校里还不是死水一塘。你们这样的年纪,正是青春浪漫的好时候,现在不活泼一点,开朗一点,还要到什么时候再活泼再开朗?
不要神经过敏了好不好?叶知蕴同学。什么事情都应当多往好处想想,不要动不动就往坏处想,丑化别人的动机。
阴谋论,迫害论在你这样小小年纪的人心里荫芽生根,是相当可怕的。无论是对于你个人的身心发展,步入社会的融入度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对于你与身边同学的相处,也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老师我想,你还是要多反省反省自己的心态才是。
试想,如果陶娇娇同学,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可恶,阿兰妮同学又不是没有嘴,也没有被任何人贴上封条,也完全有表达自己不满情绪的能力,何劳你越俎代疱,替她鸣什么不平呢?”
“古老师!你偏心!”
“奴才就是奴才,让她做主人也学不会,还是要跪着,舔着!天生就是奴才的命,难怪娇娇说他们叶家全家都是舔腚长大的,看见我们欺侮她家主子,就受不了!其实根本就不关她屌事,”陶娇娇的一胖一瘦两个跟班中的胖头陀,马琴这时插嘴道。
“你们马家才是全家舔腚长大的呢?”胖头陀马琴的戏谑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叶知蕴怒了,头一低,象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头伸出去老长的,并支愣起两只犄角来,冲着胖头陀所在的位置就撞了过去。
一胖一瘦两个人顿时缠斗在了一起,前面的桌子给混倒了,后面的桌子也混倒了。别看叶知蕴干瘪干瘪的,马琴又高又壮,真打起来,又高又壮的只有招架的份,没想到叶知蕴很有一把子干拔劲儿,一头撞过去,正好撞在马琴又肥又厚的胸口上,直接把马琴给撞倒了,不仅将马琴撞倒了,她后面的桌子,桌子后面的同学,板凳,板凳上的人,叮里哐啷,轰隆啊哟,就象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着倒了一大片,笑的、叫的、喊的、哭的,烩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