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书瑶端着汤进到了三清殿的后堂,在夜晚看到这些神像真是骇人,三人不禁加快了脚步。
堂后是一个书房,跟书瑶老爹的书房差不多,可能就书多了许多,而且没有古董架。
洛安和大海先后进去,三人来到了玄阳身前。
玄阳此刻坐在书房里的案前,面色苍白,但全神贯注的盯着书看,似乎病痛影响不了他。待听到三人到身前的时候,他放下书,抬头看三个人,彬彬有礼地起身,“有什么事吗?”
大海赶忙道:“没,没什么事,就是过来感谢你。你帮了咱,让你伤了身体,实在过意不去。”
书瑶端上那蛊汤,“这是掌事爷爷给你的,闻起来可香了。”
玄阳甩甩袖子,伸出手端起那碗汤,闻到那香气有些轻微的愉悦感,但是面部表情僵硬,三人没察觉出来,“好汤。”说罢放在了一边,抬头看他们言道:“小恩不言谢,华山也算为江湖正道出了些绵薄之力。”
洛安看那玄阳愁容满面的,似乎有心事,“掌门有些什么事,我们可以帮你解忧的。”
玄阳摇摇头道:“我愁的事情,你们帮不了,你们可以帮我的事情我不愁。”又盯着洛安看,说道:“方才晚饭过后,我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洛安心里一颤,有些不好的预感。
大海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书瑶也好奇,“飞鸽传书?真的吗!我没见过啊!谁传的?”
“白马驿的弟子,在劫镖案发生前,我派了两名弟子过去调查。”玄阳看洛安神有异道:“信上说劫镖的盗匪已被抓住,但两个镖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回丰镖局总镖头的长子不幸被杀了。何洛安,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洛安点头道:“如果是普通的劫镖,绝不会有青龙会干涉,这是针对回丰镖局的圈套,这一事之后,回丰镖局恐怕永无翻身之日。”
书瑶和大海差点忘了这些事,大海感叹道:“果然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也没有别人那么多张嘴,颠倒黑白。”
书瑶眼睛红红的,心里有些委屈,撅着嘴,一直眨眼睛。
玄阳坐下来沉思,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起劫镖案,回丰镖局依然会走白马驿呢。”
大海突然间拍了下脑袋,惹得其余三人都看向他,嘴里说道:“他们运的是火器,和白银!”
“不妙。”这句话几乎异口同声的从玄阳和洛安嘴里说出来。
大海脑子没那么快,没清楚怎么回事。
玄阳说道:“回丰镖局在帮唐门运火器,如果是动了青龙会的利益,恐怕这批火器,要么是给东海商会,要么是给。”
“皇城的人,但不知道是皇城哪位大人要的这批火器。西面入京走白马驿本是最安全,便捷,就算绕东门进京,也必须经过白马驿旁边的小道,却没想到青龙会和封门镖局设了这么一个陷阱,完全掐住了白马驿所有的路线。”
大海总算懂了。
玄阳缓缓说道带着叹气的语气,恐是对大局的无奈,“回丰镖局一直以来对封门镖局来说,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骨,青龙会更加不会看上他,可是一旦回丰镖局动了青龙会的利益,那么回丰镖局就是众矢之的。如果可以轻易拿下回丰镖局,封门镖局一定很乐意效劳,于是有这么一出掩耳盗铃。”
大海问道:“何不对唐门出手?”
洛安道:“这叫抽丝剥茧。”
玄阳有一事想要跟洛安谈谈,“我有事情要和何洛安谈谈,这碗汤,给你们拿去喝吧。”说毕端起汤。
洛安好奇道:“这是掌事特意做给你的,你怎么不喝。”
玄阳盯着这汤有些出神,自己当然想喝,只不过只要能接下这心意就足够了,“掌事做汤是好喝,而且是清城清门都喜欢的,只不过掌事喜欢下的一种山药,我身体对那种食材不适,发作时会发痒,彻夜难眠,他对我不太了解,所以我并不怪他。倒了甚是可惜。”
大海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甘心,作为同门弟子,玄阳确实是委屈许多,犹豫再三,大海接下那碗汤,“那行,我帮你解决了。”
大海和书瑶转身离去,大海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走出去,哪知道书瑶一踏出去就大哭起来,吓得大海抖了一下。
大海在哭声里忙问:“你咋啦。”
“是我,是我害死了回丰镖局那么多条人命,如果我不被抓走,我们就能查出真相,还能提醒回丰镖局的人,他们就不用枉死了!”
大海舒了一口气:“我说咋回事呢,原来是这事。”
书瑶哭的更厉害了:“害死,他们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轻松……”
大海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是你阴差阳错的救了我们三人才对,你想啊,如果我们得先花时间找到回丰镖局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信不信,接着在青龙会发现不了我们的情况下一起溜出白马驿,否则,我们知道那么多实情,一旦暴露了行踪,只会跟着回丰镖局一起成为刀下亡魂,从此真相就跟着我们一起死去了,谁来沉冤昭雪。青龙会行事雷厉风行的,从不拖泥带水,恐怕难以在他们眼皮底下跟着回丰镖局的人一起逃走。”
书瑶听着有理,眼睛没那么红了,“是吗?”
大海坚定地点头道:“是的。”
月色撩人,太平长安。
【京城内城】
皇城里的上官知命得知有一批镖运到了城外,手下急匆匆的回来赶报。
上官提着剑,披着黑色的披风出门,出门前放了飞往宁川府的鸽子,看着白鸽远去,才放心离开府邸。
内城灯火通明,烛火像星星一样吊在内城的各个角落,红色的灯笼格外迷人,予人温暖的气息。上官为了躲避熟人从酒楼背后走过,酒液的香味扑面而来,上官的脸色却如磐石般冷静。
两人花了些许时间,到了城门,几个银枪白甲的不知从哪冒出来,如神兵天降,顿时围住两个人,来势汹汹,气势逼人。
上官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从容的亮出了皇城令牌,几个人又顿时奔入夜里消失了,城墙上锁链翻滚,通过锁链的拉扯,不一会内城城门就开了一条小缝隙,足以让两人通过。
穿过城门,已经来到了外城,外城不如内城光鲜,但也是高楼耸立。两人形色匆匆的走小巷子穿梭,城里已经黑灯瞎火了,偶尔有几个店门夜里还开着,大多是怡红院和小酒馆,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和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别人在酒馆里吆喝,听到女的欢笑在夜色里更显凄凉。
知命的手下领着他走到外城一条大路上,旁边的店家络绎不绝,纷纷关上了门,只有不远处路边的一家客栈,里面还点着烛火,客栈灯火昏暗,有飞蛾在烛火旁环绕,里面的人一声不吭,安静得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客栈已经被行镖的人包了下来,午夜客栈烛火安静的燃烧,里面几个人坐如针毡,焦急的等待接头人。
上官到了那客栈前驻足。
门一把被推开,老旧的木头做的门有些松,轻易的推到了一旁,发出木头摩擦的声音。
进来了两个人,行镖的人各个把手按在剑上,双目注视着来者。
老镖头一看,是上官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半夜的劳烦大人了。”烛火下面容有些沧桑和劳累。
客栈里堆着大小不一的九箱镖物,以及十余个镖师。老镖头身穿黄色布衣坐在另外一旁的桌子上,和黑蓝着装的镖师门分开来,还有一个靠在掌柜位置的大汉闭目歇息,一个坐在角落桌子上男子在折纸,一丝不苟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上官进来。这个黄色的布衣老头他的桌面上横着一把雨伞,头发披散垂茂两边如狮子一样,黑白参半,脸上的黄斑零星洒在额边,面容像半干的琵琶,虽有皱纹却不至老得掉牙,双目细长,留着八字胡,行走江湖心术不浅。
上官径直走向那趟镖,几个镖师围在中间,镖旗上是回丰镖局的标志,镖师却没穿回丰的镖服,是为了行货方便。大家看到上官,不禁提防起来,上官走到箱子旁边道:“开箱。”
镖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老镖头缓缓走到上官身旁,推辞道:“少东家说过,这趟镖没交给接头人,不能开,而且这东西已经在进城前查过一个箱子,其他箱子里面的东西不能随便开啊。”
既然不能开箱,上官却问道:“接头人是谁?”
老镖头摇摇头道:“不知道,全镖局上下都不知道谁接头,只说到这个客栈来。”老镖头顿了一下,轻声地问道:“难道大人知道接头人是谁。”这句话听起来像在套上官口风。
上官冷眼,警惕着老头子:“我不知道是谁,但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京城里。”
老镖头惊了一下就没敢问了。而旁边的镖师则操着南方口音说道:“竟然少东家说在这家店,那自然有人来找我们。”
上官的手下插嘴说了一句话,让客栈的人面容更加忧愁:“无论是谁,那也得看你们运的是什么,这么几箱东西,我们不能随随便便放入京城,开箱!”
老镖头听了有些紧张,生怕这批货被官府收缴,立刻跪下来求饶,用那沧桑的声线道:“实不相瞒,这是一批火器和白银,少东家说,这批货是京上大人要用来组建精锐对付传闻中的青龙会,对江湖至关重要,我们回丰镖局三番四次的牺牲些义士,就是为了保这最后一趟镖来京。镖局都为了这趟镖赔了全部上下的生命,就连少东家都亲自跑了白马驿赴死,不甘心却也值得,把正道的苗火,送到正义之士的手里,都值得。”
上官面色坚定还是要确认到底是什么,“开箱,我知道怎么做。”
老镖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镖师开箱。
身后的几个镖师用钥匙打开了了九个箱子,箱子全打开了,上一层都是布匹,然而层下有三层白银两层火器,这个规模,足以建立一直精锐的部队,放到以前,一年多宁川府的开销都花不完。这么多钱,几个镖师却无半点贪色。
反而应声全部跪下:“为了江湖正义,请大人网开一面。”
“请大人网开一面。”
上官的手下也有些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大人,你看,怎么办?”
箱子被打开后,上官仔细的观察和鉴别。经过一番研究后,认为这批货跟城门传报的消息一样,确实价值连城,就算守城的人随便挑一箱来查看都是真货。
上官知命心里沉思了一会,分析了自己的处境。
上官也是名门望族,相对各个世家都有不俗的影响力,可是朝廷形势早也三足鼎立。朝廷的改革派势力强大对新皇政权极为不利,新皇权缺少支持,但毕竟是皇上撑腰,暂不会那么容易崩塌。自己却是恰恰站在中间的谋生派,一举一动都牵动他人神经,而且自己又无说话权。这批东西是个祸患,轮不到自己动手。于是叹气道:“那算了,给我十两白银我就当没发生过。”手下没想到上官知命竟然是这样的人,趁火打劫,可上官毕竟是上司,自己也不必多言。
老镖头虽有些不舍,却还是从箱子里拿出了十两银子给了上官知命。上官知命有些得意,接过银子回了一声:“谢谢了。”老镖头看银子也送过去了,这下可以安心了,于是老镖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大人。”
上官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仇家找上门来,我自会处理,现在,只等守株待兔。”
上官转身要离开,老镖头忙问:“大人哪去?”
“你们已经走露了风声,好自为之。”
手下也跟着出去,离开了这家客栈。
上官迈出这个房子,秋天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禁抓紧了一下衣服。渐渐远离了客栈后,上官寻了一处位置,仔细的盯梢。手下不解:“大人,你为何不保护好他们,这万一青龙会杀来了,这块肥肉又飞了。”
上官瞥一眼射到他身上,那脸色透露出不屑,杀意和怀疑,可能是错觉,感觉自己的手下也在套自己的话。
那手下看到上官的表情顿时一抖,默不作声。
等待了半晌,小巷子来了一群人,四名白衣女子和一位公子哥。
上官细声问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六位兄弟,围住了客栈,你手上有两只冲天炮,按你的吩咐,一响抓客栈的,双响抓来人。”
“准备单响炮。”
手下又问:“他们是一伙的吧。”
“不是,镖师怎会从镖物里拿钱出来收买我。这些镖师却对那么多财物毫无贪念也无惊讶之色,可知这全部箱子肯定开过不只一次,如今回丰镖局元气大伤,放这么多钱几个镖师大可杀了老镖头瓜分钱财各自逍遥,在这个世道,回丰镖局的后人即使寻仇也无门。有钱不拿,里面定有猫腻。”
此举是为了一边试探我,一边引出与唐门联系的官员,高明。
等了顷刻,终于有人走来,看起来一副儒生模样,身着白色锦衣,面相有些发福,看来生活得挺舒适。一边走路一边眼睛四处张望生怕被人跟踪,脚步如疾风,慌慌张张。公子身后还跟着四个缠着白绫的女子寸步不离。这个人应该是某位大人的心腹,过来确认货物。可是即便再忠心也好,一旦被活捉,青龙会就可以逼出口供。
公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客栈门前,左顾右盼一下,让上官立刻藏住身体。待那公子确认了周围没人人后,才沉住心。卷起袖子抬起手轻轻叩了门,等了半晌,门一打开,看到了老镖头,公子顿时笑呵呵的道:“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老镖头也笑面相迎:“为了铲除恶党,老朽定要不遗余力。”
公子脸色一僵,又笑开了颜问道:“老镖头是哪个字辈的,以前跑哪条道。”
老镖头毫不犹豫道:“老朽跑东关,回丰村的景字号,早年在中原学艺。”
景字辈?公子停顿一会,眼神略有猜疑,忽然后退一大步,不过一瞬间就看破了这圈套,说道:“景字号对东关熟悉,但是回丰村的景字号前辈,年纪最大的也是鬼见愁,其他景字号前辈早已退出享清福了。”公子凝视老镖头,再放眼看看客栈里的人,感觉不妙,袖下一晃抽出一支剑柄般的铜花管,管里面有一支箭,此物唤孔雀翎,射出的箭尾巴牵着一条线,可以瞬间回收作弩或不回收当做绳镖使用。
老镖头先是惊骇,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有些为难。待后来确实装不下去了,一股笑容满面道:“可造之材啊,现在的青年人真是后浪推前浪。”老镖头也也从背后拿出紧握的铁伞。
附近楼房和屋顶站零散地立了青龙会的人,加上那些假镖师,有不下三十人。
上官躲在阴影处喃喃说道:“那个是唐门后辈与回丰镖局有渊源,老头却是旁门杀手。”
手下大感好奇:“大人如何知道是唐门后辈,大人认识他?”
上官道:“唐门和回丰镖局都在西蜀,自然交好,而且唐门善用暗器,不会错的。听我命令准备单响炮,对面人数比较多,等会响了炮,你去兵部王大人府上……”
上官听到一剑出鞘的声音,那一瞬间让上官浑身一抖,然而自己剑拔一半,已经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冰凉,一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没想到啊,上官知命,你终究还是选错边了。”说话的正是平日跟着自己东奔西跑的左右手。
上官心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多个手下没想到内奸却是自己最信任的那个:“我平日待你不薄,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你竟然投靠了青龙会。”
“有一夜暴富的机会谁只愿停在安居乐业的程度,听好了,你的几个兄弟都已被我们设伏弄死了,所以说只有你一个人在,孤立无援,如果想要活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兵部侍郎借人。”
上官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头把他撕碎了千万遍,“那些兄弟们好歹跟你共事了三年,你这禽兽不如的人,我今天要是活下来了,定要你不得好死!”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每天混日子简直在浪费我时间,一辈子做个京城捕快值得你骄傲吗?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会和你一起虚度光阴!快说,兵部侍郎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上官闭嘴不言,外面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四名女子飞舞空中围成方形,像天外飞仙,白衣胜雪,射出长绫,如蟾蜍之舌,拍飞那些帮众。但蜂拥而来的帮众更本无惧这铁袖功,倒地后又相继爬起来准备突破这道白绫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