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陵城,揽月阁。
虚无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巨大的明月,宛若是照世的明镜。
夜已深,街上空无一人。
偶尔,有几只飞鸟路过高空,发出几声凄厉的嘶鸣。
夜晚的冷风,捧着一抹玉兰的清香,凑到行人的鼻尖前。
烛火摇曳,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缪俊能轻摇着折扇,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任凭酒的清香,弥漫于口腔之中。举止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周宜修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拘谨。
神色紧张,像是在等待着谁。
“俊能,他会不会不来?”
周宜修眉头一皱,有些惊疑的问了一句。
“不会,我很了解他,他不会不来。”
缪俊能扭过头,看了一眼周宜修,扇着扇子,微微一笑。
他颇为自信的话语,令周宜修的心稍稍有些放下了。
这是,窗外寒风骤起,令人感到一阵哆嗦。
“来了……”
缪俊能收起了扇子,只见,门外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
吱呀一声,门缓缓地开了。
卓寒,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双明亮的眸子,如月下的黑曜石,迸射出慑人的光芒。
“哎呀呀,不愧是卓寒,架子果然大……”
缪俊能站了起来,调笑道。
卓寒神色冷漠,看着缪俊能,冷冷地回道:“不好意思,在来的时候,因为看书,错过了时间,让你们等的有些久了。这是我的不对。但我,从没有想过要在你的面前摆架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开不了玩笑。”
缪俊能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就是周宜修吧!”
卓寒指了指周宜修,冷冷地问道。
周宜修情知,这是因为之前,自己刺杀过他们父亲的缘故。
周宜修颇为尴尬的冲着卓寒笑了笑,站起身:“对于之前的事,我感到很无奈,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但卓寒根本就没理他,拖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灼热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
“你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么?”
缪俊能一点一点地打开手里的折扇,望着上面的美人图,露出一抹坏坏的微笑。
“你不会,也不屑。”
卓寒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十分冷静地说道。
周宜修站在桌子旁,看着卓寒,心中一惊:这个少年,虽然实力只有六合真劲。但却心境过人,十分冷静与克制。
“喔?”
缪俊能轻摇着折扇,问了一句。
“因为,我对你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且如果真要杀我,何须用毒酒,你们两个凝元级的高手,一同出手,我定会当场毙命!”
卓寒放下酒杯,淡淡的说着。
“卓寒果然是聪明人,我就喜欢聪明人!”
缪俊能站起身,为卓寒倒了一杯酒。
卓寒也不客气,一口饮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这次,我在揽月阁摆下宴席,是为了化解卓寒与宜修之间的旧怨!”
卓寒望了周宜修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原来是来做说客的啊!”
“呵呵!卓寒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至少,宜修可以在学院里,帮到你很多忙的。”
缪俊能面色一僵,赔笑道。
“比如?”
“你修习的是炼丹学,这门专业,烧钱的速度,可不比练武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了宜修,你就可以方便许多。有些东西,你就只要通过宜修,就可以拿到。宜修家,可是这沥陵城里少有的经商富户!”
卓寒面无表情,端起茶水,小抿一口。显然,缪俊能所说的这个条件卓寒丝毫不感兴趣。
周宜修看着卓寒那冷峻的表情,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这人不过是六合真劲的修为程度,却让自己这个已达凝元境界的高手心慌意乱。显然,卓寒本身比他的修为要危险的多。
缪俊能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随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浅饮慢酌,仿佛刚才那短短的一小段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口水一般。
卓寒亦不急,只是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咚咚咚”,声音清脆而微小。不过此时的周宜修却满脸的焦急神色,而且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神逐渐被卓寒轻叩桌面的手指吸引过去了。
他轻叩一声,自己的心便随着跳一下。随着卓寒手指动作的加快,周宜修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张口欲喊,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急的他满头大汗。
忽然,缪俊能“啪”的一声将折扇一合,周宜修感觉自己心神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断一般,那些由卓寒手指带来的压力随之消失不见。刚刚感觉到一阵轻松,周宜修立刻就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好他在喷血之前及时别过了头,不然一桌好菜就浪费了。
缪俊能折扇再一次打开,微笑道:“卓兄好俊的功夫!”
卓寒依然面无表情,道:“他若不是时时注意我的举动,也不会有此苦头了。”
周宜修连忙道:“没错,是我的问题,怨不得卓寒先生。”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别卖关子。”卓寒淡淡道。
缪俊能刚要张嘴说话,卓寒接着道:“俊能,你是知道我的,别绕弯子了。”
缪俊能被噎的有了一些尴尬,摇扇子的动作也不如刚才来的洒脱。他连忙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饮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平复一下心情。
之后故作豪爽的道:“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卓兄,今天喊你来主要是为了你俩的和解。”
卓寒刚要说话,被缪俊能一挥手打断,道:“我知道你耿耿于怀的是他曾经刺杀过你父亲的那件事情。但是卓兄,请你站在他的角度上想想,如果当初是你的话,会不会去刺杀?”
这个时候,卓寒忽然沉默了一会儿,道:“自是会的。”
“那么,请问他这件事情做的可有半分错处?”缪俊能继续问。
“他没有错,但是他刺杀的是我的父亲。”卓寒冷冷的道,“换做是你,对于一个差点成为你杀父仇人的人,你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周宜修苦笑,但是缪俊能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道:“差点,可是他杀了你父亲了吗?”
“如果他真成功了,我还会容他在这里坐着吗?”卓寒冷冷道。
“既然他没有成功,你为什么还要纠结呢?”缪俊能继续道。“不要说那些什么自尊心或者不爽,你我都知道,那些只不过是热血冲动的人的借口罢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立刻把卓寒的话头堵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心里很不爽这样的行为。其实很正常,这件事放到谁的头上谁都会本能的对那个刺杀自己父亲的人不爽,就好像有个人去劫道打你,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打过你,但是你会对这个人有好脸色吗?自然不会。
尽管卓寒也知道自己这只是情绪上的不爽,但是他就是不爽,仅此而已。
“你我也都是聪明人。”缪俊能没有给卓寒继续说话的机会,只听他接着道:“一个会利用资源的人,绝对不会纠结在这些小小的情绪上的波动,他更多的是通过这件事获得更多的资源,来博取更大的利润。卓兄你说我说的对吗?”
卓寒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看得出来,他此刻正陷入沉思之中。
一边的周宜修看到这个模样,立刻感觉到有戏,也不顾自己也算是大家之后了,连忙过来给卓寒的杯子满上。对于周宜修的示好卓寒没有表示,但是也没有反对。
“卓兄是聪明人,我也不笨。”缪俊能继续道:“我不会用那些有的没的的利益来诱惑你,因为你根本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而改变原则的人。但是我想卓兄也知道,这件事本来就不算是一件大事,我们为什么不让他随风消散呢?”
“当然,我也知道卓兄不是傻瓜。既然今天我把卓兄找来和解,虽然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却也让卓兄有些损失。”说到这里,缪俊能又停顿了一下,道:“我当然不会让卓兄有所损失的,这是我跟周兄研究好久才得出的清单,这也是周兄能拿出来的最大赔偿了,卓兄,你看这事儿……”
说完缪俊能把一张单子递给卓寒,随后笑眯眯的往椅子上倚靠,静静的欣赏起窗外的夜色来,周宜修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安静的等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周宜修,一会儿看看卓寒,在不知道结果之前,他一直是这样的惴惴不安。
卓寒目光闪烁,陷入沉思。他知道缪俊能说的话不假,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既然有实际利益,为什么不用呢?
他知道缪俊能找自己和解不仅仅是为了让周宜修喘一口气,更多的也是要帮助自己在学院打下一个根基,让自己有一个机会来接触一些自己以前不可能接触到的人或事,最主要的,就是帮自己找一条更便捷的通往核心弟子的路。
想到这里,卓寒瞥了一眼清单,那上面写的所有东西的确都是自己当前所需要的,卓寒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人,想了想,对周宜修道:“如果以后你再这样做,我定不饶你!”
同时,冲缪俊能哼了一声,飘身下楼。
缪俊能对着周宜修苦笑一下,道:“大事化小,我也该走了。”说完,仰头喝光杯中残酒,摇摇摆摆的离开包间。
周宜修总算放下心中大石,抬头,却见月色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