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夜风中，小黑背着三四支火把，听见空地一处传来熟悉的喊声，惊喜的应了两句，快步跑前。
“好哥们，我就知道你能记住我说的。”江白艰难笑了笑，解开小黑后背火把，接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吱吱吱吱！”小黑站在江白身前，拍了拍胸脯，猴爪又捏了捏江白手掌，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可靠。
江白微微一笑，又坐在地上喘息了片刻，清心诀运转了一个周天，同时那神化的四颗穴道也熠熠生辉，这才把胸口疼痛欲裂的感觉压下。
之前在顾音如洞府外的时候，江白就隐约间察觉到一点不对。她的洞府石门反常大开，而小黑似乎也在竹林中，闻到一股不知名的香味。
这香味极淡，却浓而不化，即便是这竹林里常年吹过的乱风，也无法让它消散。江白抬眼朝竹林看去，猜测着里面可能有些问题。
但考虑到一些可能的危险隐患，江白还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带着身上仅存的三张炎火符，一方面，又让小黑留在林外接应，要是发现自己不对，就装作有人进来模样。
果然，江白沿着小道走进竹林，看见黑暗中一个蹲坐着的人影，仔细打量片刻，终于是在确认王景身份后，一张炎火符悍然祭出。
只是不曾想王景的实力居然高到如此程度，依仗那件灵器，轻易的击退了自己的符箓，更是差点让自己也废在了这竹林里面。
幸好小黑及时赶来，而且王景催动了几次灵器后，气海灵力也近乎枯竭，这才虚张声势的吓退了他。
现在想想，仍旧还有些余悸。
林风带着几蓬竹叶翻飞而起，落入阴影中。江白调顺呼吸，挣扎着起身，朝着空地一处看去。
这里黑暗的脸日光石光都很难照落，层层竹影把光明尽数抵御在外，江白缓步走近，刚刚，他借着王景身上亮起的紫芒，隐约间看见有一人躺在此处。
竹涛阵阵，不绝于耳。连带着，江白脚底踩碎那些枯黄树枝所发出的噼啪声也微不可闻。不过十几步后，快要接近那处阴影之时，他却是突然停了下了，左脚往后退了一步。
低头看去，一块青色衣裙碎片，赫然出现在他刚刚落脚的位置。
江白捡起这块布片，微微怔神。而后抬眼看去，身前四周似乎都有不少这类衣裙残片。视线慢慢挪到黑暗里隐约的一抹肉色，他心中已然是明白了七八分。拿着碎衣的手，不由得紧紧握拳。
江白牙关一咬，利落的脱下上身单衣短衫，走前几步，面容不变。轻轻对着那躺倒在地的女子盖下，道：
“你有没有事？”
顾音如缓缓睁开双目，从她对王景彻底失望的时候，这双眼睛就打算再也不看任何东西。
即便是感觉到王景从自己身上离开，似乎又有人来到了这处林间，她也没有睁开过。
反正睁着眼是黑暗，闭着眼也是黑暗，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耳边听见一道熟悉的话声，身上轻轻落下了一片布匹，上面似乎还沾了日光和汗水融合的味道，自己这才忍不住看去。
“你能不能走？”江白看见顾音如睁眼，知道她应该没什么大碍，略微欣喜的问道。
顾音如不答，这昏神木效用之大，她即便是想张一张嘴都做不到。
江白看着地上不言不语的顾音如，皱了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理会自己，但想来，应该是有什么难处？
“你不能动？”江白光着上身，半蹲在她面前，试探着问道，却仍旧不见顾音如有什么回应。
“不是的话就睁眼，是的话就闭一下。”江白接着道。
一双如水双眸上下闭合，睫毛抖了几下，又迅速睁开。
“我要怎么做？”江白清楚之后，点了点头，问道。
顾音如怔怔看着他，只是躺在地上，却无法做任何表达。
江白有些懊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一动不动的她。夜风有些寒冷，刚刚焦急之下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坐下来小憩一阵，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唯一的一件单衣已经给了顾音如。秋风送爽，也送来一阵早寒。饶是修行了半年光景，自己也依旧有些受不住。
忽的风势变大，毫无征兆的从江白身边吹过。盖在顾音如身上的青色短衫霎时掀开一角，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似乎就要这般乘风而去。
江白忙不迭的伸手，揪住衣裳，猛地盖了下去，这才重新遮住顾音如的半身。只是刚刚看见的那副画面却是怎么也忘不了，在脑海中不断萦绕，以至于让他呼吸都变得稍稍急促了些。拿着衣裳的那只手也一并按在顾音如身上，犹自忘了离开。
江白低头，四目相对之下，他发现顾音如也是满脸红润，紧绷着身子，同时难以抑制的在微微颤抖。静视几息之后，两人又极有默契的一个闭眼一个扭头，错了开去。
“我送你回去罢。”
江白沉默半晌，有些尴尬的说道。而后者眼睛一睁一闭，似乎是默许了这个提议。
江白见顾音如答应，起身想要把她拦腰抱起，这样便不会弄乱盖着的衣裳，只是刚刚一发力，胸膛便痛苦难当，似乎是刚刚受的伤被这力道带动，连咳了十几声。
顾音如美目睁大，看着江白一脸痛苦模样，眼中有些神色闪过。
“抱不起来啊……”江白平缓下胸口伤势，喃喃道。看着顾音如，眼中光芒一动，似乎是有了计较。
江白忽的是把盖在她身上的衣裳反了回来，背部对着胸口，两条袖子替顾音如套在手上，这样就形成了背穿衣裳的模样，尽管一大片白皙的后背还裸露在外，但要紧的前胸位置，已经被衣服掩饰的遮挡住。
随后，江白背着身子蹲下，拿起顾音如的两条手臂交叉横在脖颈，发力把她背了起来。虽然这样胸膛还是有些痛楚，但已经比刚刚要好上许多。
顾音如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就这般任由江白动作。不过眼中却是少了对王景的那份戒备，看着身前少年，自己似乎并不怎么抗拒。
江白背着她朝回走去，经过这么久的时间，这一夜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半。四周漆黑，只有隐约的日光石还在缀着。
脚步似乎有些虚浮，顾音如并不算重，但江白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受了怎么严重的伤，居然是觉得有些力竭。尽管如此，他犹自撑着往前走去，只是每隔一段距离，小腿就禁不住发颤一次。
顾音如整个身子压在江白后背，下颚自然而然的放在江白肩膀，一遍看着他的下半侧脸还有脖颈，一边又慢慢的开始脸红。
她忽的是想到，自己现在，和他之间，也就只隔着一层衣服而已。
有些燥意，也有些羞色。
她甚至能够透过胸脯上那层薄薄的衣裳，感觉到江白后背透出的湿热，似乎有汗水留下，似乎，是贴的太紧了。
江白浑然不觉的往前走着，心思都已经放在咬牙坚持的份上，汗珠点点滴落，撑着不愿放松，只怕是一个放手，就再也起不来了。
顾音如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少年，看着他汗水从额角滑下，途径眉梢，鼻翼，侧脸最后流下胸膛；看着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看着他目不斜视，强撑着一步步往回走的坚韧目光。
她突然很是心安。
脑中千百念头交换，最后只留下了那天在挟风谷中，一个少年从树上跳落，一言不发的站在身前，替自己抵挡下大半个黑暗还有内心的恐慌。
顾音如看着他的侧脸，慢慢地和脑海里那个背影重合。
一模一样啊。
…………
这竹林空地，离戊字号洞府并不算远。往常也就只要一刻钟时间，只是江白虚弱之下，硬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走进一直没关的洞府，江白又撑着把顾音如背进卧房，放在床上后，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疲惫，一头栽在了地上。
今夜无月，石窗外有几声夜枭嘶哑的聒噪，还有零星山石掉落的声音，顾音如瞥见江白倒地，奈何身不能动，只得静静的躺在床上。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卧房淡淡的日光石光，在久无声响之后，也悄然灭去。
顾音如平躺在床，睁着双眼，似乎没有睡意。只是久了酸涩后，会忍不住轻轻眨动。
江白倒地倒的匆忙，顾音如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会如何。不过听见江白慢慢响起的细微鼾声，嘴角却是不自禁勾起了一丝笑意。
仓促之下，江白进来时候，没有关上洞府石门。而且给顾音如放在床上的姿势也不算舒服，连被子也忘了给她盖上。她还是这般反穿着江白短衫，半个枕头压在了背后。
饶是两人修行了不短时间，大半夜又是风吹又是赤身的，难免还会着凉。
不过，顾音如却丝毫没有寒冷意思，双眼在黑夜中睁了许久，终于是缓缓闭合，沉沉睡去。不知是凑巧还是什么，她的双臂环抱在胸，嘴边有着淡淡笑意，像是搂着这件青色短衫般。
这样，就已经很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