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似乎也被吓到了,怯怯地不说话,只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睑有些心虚和愧疚。
月遥替他摘下面具,面具下的脸孔更显软萌可爱,心都快要化了。帮他整理了衣裳,拍去灰尘,捋顺了他被面具揉乱的碎发,只叮嘱道:“下次要小心哦,街上这么多人,要跟紧你的父亲母亲。”
男孩一张小脸极其严肃认真,听进了话立即点头。
这时,有一身着深蓝色的曲裾襦裙的妇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扑到小男孩身边抱紧他,男孩也回抱这个妇人,想来便是他的母亲了。
她抚了抚他的背以示安慰,又带着歉意对月遥说:“夫人,对不住,小孩子太调皮了,你没事吧?”
月遥下意识地摇摇头,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叫她“夫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说她显老啊?
她一手挡着脸,看向齐南山,却发现一脸挂着戏谑的笑意。
那妇人还在说话,是十足的诚意,“夫人,要不去医馆看看,可千万别掉以轻心。”
齐南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月遥登时就领会了那两个字的含义,急忙开口就要澄清,她堆起笑脸,说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那妇人笑了一声,心想两人大概是刚刚恼了,张口就劝道:“大妹子,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个人啊还是要相互理解才能过好日子。”那语气浑然是过来人的模样。她又掂了掂怀中的小男孩,把他抱得更紧。
月遥被整得哭笑不得,仍是说:“大婶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朋友,真的不是夫妻。”她把“朋友”二字咬得极重,为了对这妇人说清楚。他们有什么玩笑开得,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有这个认知,不能挡了齐南山的桃花运啊。
月遥还在和这妇人争辩着,背后一棵粗壮的杨柳树下立了好久的人却再也忍不下去。
“我替我家小宝向你们道个歉,也祝你们这小两口和和美美。”眼前这一对实在是她见过最登对的夫妻了,女的娇俏可爱,男的俊秀温柔,虽然这妹子一直拒绝承认他们的关系,但是她懂嘛,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她和小宝他爹气急了也说要写和离书呢。所以她也没将月遥的辩解和申明放在心上。恍惚中听到小宝他爹的呼唤声,朝人群看了一眼,这妇人就又笑着要告辞了。
月遥颇有些神色恹恹,自己说了这么久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齐南山想让他也跟着解释一下。他从妇人说出“夫妻”开始就一脸戏谑仿若看好戏一般站在旁边,见自己着急的辩解,他却老神在在一点儿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着实可恶。
齐南山转头看了月遥一眼,接受到她杀人似的目光,立时往旁边移开了一两步。
月遥见状更是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个大窟窿。她又回头看这妇人,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意,只得随意敷衍附和她:“谢谢大婶。小宝再见。”
“这就对了。”那位妇人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两人皆目送着这一大一小离去,未曾留意到身后的卫玄莫,月遥一痛,胳膊就被人抓住,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带进了卫玄莫的怀里。
她全然没有准备,卫玄莫盛怒之下力道又大的惊人,月遥被扯得跌跌撞撞的,脊背后的伤口也被磨得生疼,他大手一揽,就将她牢牢箍紧,让她动弹不得。她以巨大的冲力撞到卫玄莫硬如铁板的胸膛上,额头疼极了,也有些头晕目眩,不过这些远远不及身上的疼痛,她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她受伤的事情没告诉任何人,也就是在何大夫那里开了些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上药。没有经验,上药又极为不方便,这几日月遥就嫌麻烦只缠了纱布绑着,酒楼里又忙,她事事亲力亲为,伤口没有得到好的照理,被这么一折腾,隐隐有伤口重新撕开的疼痛感。
“王叔……”齐南山唤,又看到月遥深吸一口气似是极痛的神情,赶紧又开口,迟疑地不想惹怒他,“王叔你轻一点。”
卫玄莫的视线顿时转移到他身上,全身的戾气藏也藏不住,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浑若暗夜修罗降临,是不可一世不许质疑不能反驳的唯我独尊,“本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
齐南山话被堵在喉头,低下了头听他的训斥。他为月遥打抱不平,可是心底却始终缺了许多底气,面前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一直崇拜追逐的偶像,是他自定意义上的情敌,可是月遥连喜欢自己都谈不上,情敌一词只是他自以为的安慰罢了。因为,他早就被月遥赶出了这场竞争。
所以,终归要顾忌到他既为王叔又是她喜欢的人,齐南山在卫玄莫面前,老是低了一等。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这种世事造就他要认输,他扼制不住。
月遥见齐南山低了头极是落寞,心下不忍,对卫玄莫也更为不满,她使了全身力气要挣脱开,卫玄莫也只更紧地拥抱住她。她心里又酸又涩,从他怀中传来压抑的怒吼:“卫玄莫,你放开,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此话一出,卫玄莫还未做出反应,月遥已经首先埋下头不看他的神情,然后胸前就开始慢慢湿润,是泪水流淌浸湿了前襟。
他整个人登地就愣住。
月遥吸了一下鼻子,一张脸臊得有些红,她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哭的,一点儿都不想哭。
她在卫玄莫的胸膛上擦净泪水和鼻涕,看着上面的污渍十分解恨。这下好了,可以膈应这个洁癖狂好久了。
月遥挣脱开来,就闷闷地站在一旁,还有小小地抽泣的声音。
卫玄莫看着月遥,觉得熟悉又陌生,他还记得,她笑起来眉眼飞扬,神气又漂亮,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她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月遥,独一无二的月遥,可是这张因哭泣而胀,红的脸却不是她的了。
卫玄莫恍惚觉得,是自己把她变得陌生,变得这样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