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其实很想让赵妍问问自己这些年干什么去了，当初为何退学。可是赵妍偏偏一句话也没提，好像忘了当初的交情似的，这令王威感到非常窘迫和丧气，满腹的话儿不知从何说起。他看了看赵妍，正怔怔地望着窗外树木，不知在想啥。
时间，固然可以令两个分离的人心生隔阂，但不是所有的隔阂，都是因时间而产生。王威琢磨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对赵妍说：“我当年之所以会突然退学，没通知你，是因为我得了一种病，很严重，非得全心去医治……”
赵妍的肩膀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王威有心要解开这个结，继续道：“我绝望得差点儿自杀，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地走了。本来以为治不好了，可是……现在的医术发达，高人也不少，我竟然得救了。”
赵妍哦了一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王威道：“我只是希望你了解我的苦衷。如果我得罪了你，请不要见怪。”
赵妍嘿嘿一笑，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讥诮还是气恼，“王志博，你太小瞧我了吧。虽然你走得让人挺奇怪的，但是没过多久我便忘了……学校里的同学来来去去、分分合合都见惯了，我们俩才几天交情，我干嘛会被你得罪？你能得罪我哪儿？”
王威苦笑，挠头说：“我只是说如果……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有些缘分……”
赵妍哼了一声，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没事。”
王威低声道：“那就好。”他不敢再说什么，也无力再说什么。赵妍冰冷的话语，阻断了他所有幻想，令他感觉自己很可笑。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赵妍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子更舒适，然后看着王威，平静地道：“王志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你今天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现在生活得很不错，有表姐、男朋友照顾着，你不必担心……”顿了顿，又道：“或许我们曾经有些什么，但是结束得太快，我还来不及思考，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你也不需要再惦记着……我们都是普通人，就按照普通人的方式来处理吧。”
王威坐在那里，三魂六魄都被赵妍的话打得七零八落。所谓“普通人的方式”，不就是要习惯接受离别和疏远的现实吗？她的无情超出他的预想，本来多年不见的朋友，惊喜和客套话总是要说上几句的，何况两人还有过暧昧的情愫，可是两三分钟的光景，她就把气氛降至了冰点，实在是不合常理。难道她真的恨他入骨？
王威现在的心境，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和赵妍之间有太多的屏障，不是他以为那么简单几句就能突破的。何况两人如今的身份相互都并不知情，这为以后将起的祸事，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王威掩饰性地摸了摸下巴，强忍内心的失望，勉力笑道：“你说得对，过去了就过去了，我除了抱歉和祝福以外，什么也不能做。”他缓缓站起身，吸了一口气，道：“希望你早点好起来，生活得幸福……我还有事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赵妍哦了一声，说：“要走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点头道：“好吧，谢谢你。你……慢走。”
王威往后退了两步，犹豫了片刻，道：“你能留一个电话给我吗？偶尔也联系一下。”
赵妍想了想，说：“好。”然后报了一串数字，王威赶紧掏出手机记下了。最后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病房。
赵妍坐在病床上看着王威的背影，恍惚想起了在学校时最后一次看到他，也是这么挥了挥手，走得匆忙又落寞，像是在逃……
艾妲茉再进这个病房的时候，天色已将黑。她看见赵妍铁青的脸色，顿时吃了一惊，问：“怎么了小妍，医生欺负你了？”
赵妍看了艾妲茉一眼，摇头说：“不是。”
“那是什么？”艾妲茉紧挨着她坐在了床边，抓住了她的手，道：“怎么不开心？”
赵妍吁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语：“为什么总是有人不肯说真话……”
艾妲茉神色微变，问：“谁不说真话了？医生、还是尼克？”
赵妍摇了摇头，问艾妲茉：“我这间病房，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
艾妲茉笑了：“当然不是。这家医院的背景，你也清楚得很……除非有我的允许，否则不相关的人，甚至连找都找不到这儿。”
赵妍点头，说：“没有特殊的许可，闲杂人等是进不来的。这里的医生护士都经过了严格筛选，要确保病人的**和安全。”
艾妲茉说：“是呀。你提这些做什么？有人来骚扰你？”
赵妍摇头，勉强一笑说：“算了……我只是又做了个噩梦，那个把我吓醒的人又来了。”
艾妲茉讶然道：“有这种事？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她想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两次梦到同一个人，显然这个人在赵妍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但她又不知道那人是谁，做过什么样的事。难不成这就是赵妍小时候的记忆片段，现在开始复苏了？
赵妍握了一下艾妲茉的手，虚弱地说：“没什么……你回来了，我就放心多了。我现在想再睡一会儿。”然后靠着艾妲茉的肩膀，缓缓闭上眼睛。
艾妲茉哦了一声，眼珠儿转动，侧过身托着赵妍让她趟下了，为她盖好被子，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却并未有发现什么异常。
“为什么说有人没讲真话呢？”艾妲茉歪着头思考着，揣摩着。
赵妍在艾妲茉回来之前，做了一件事：把王威送的水果零食拿出去扔掉了。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她有预感：如果艾妲茉看见了这袋东西，后果将十分严重。自己倒没什么，这里的医生护士，却可能大祸临头。
艾妲茉看着赵妍睡着的脸蛋，心中有些感慨：“表妹啊表妹，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代价？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
在天河区的一间公寓楼里，王威站在窗前，隔着半条街，看到了昨天白姬战斗的成果：华安医院内露天停车场大面积塌方，地下仓库和实验室全毁，并且引发了小规模火灾。水泥裂缝下的坑洞裸露在外，狼籍一片……由于地下建筑涉嫌违法，警方已介入调查。预计医院的经济损失超过五百万，所幸的是还没有医护人员及病患被掩埋的消息。
当然，这只是官方媒体的报道。没人知道废墟底下究竟是什么。白姬干得相当漂亮，任何生命消失的痕迹，都被她处理掉了。华安医院也绝不敢说出来，只能另找借口、编造证据去敷衍那些公检法机构。
王威看着那些为善后而忙碌的人，心中颇为感叹：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是活在真相里的呢？他们可知有多少惊心动魄的事件就潜伏在他们身边……或许真是知道得越少，才活得越快乐。
他转过身，看见白姬正拿着一叠资料朝他走来。这里是三清会在广州的另一个会员处所，王威应白姬的要求，前来帮她追捕新义教的逃犯。
“这些就是漏网之鱼。”白姬把资料递给王威，说：“主要有三个人。一个是副教主尚晓晖，目前在法国。一个是郑冰，也就是通元道长的妹妹，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叫卫常州，人称鬼蝙蝠，是新义教的护法。”
王威接过资料看了看，主要是照片和一些文字说明。他粗略看了一下，发现最后那个叫卫常州的人没有配上照片，以前也从没听说这个人，便问白姬怎么回事。
白姬沉默了一下，说：“因为我们确实不知道卫常州长得什么模样，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王威大奇，道：“有这么神秘？到底是个什么人？”
白姬解释道：“新义教虽然早就脱离了修真界，但是教内残留了以往的一点资料，有人靠着这些练成一身武功，当上了新义教的杀手或者护法，卫常州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不知道他练的是什么路数，居然黑白颠倒、走火入魔，变成只能在晚上出没，白天睡觉的怪人。但他的修为不能小觑，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只能任其摆布。我们会里曾有一个会员，组织了一百多号人围堵他，结果不仅连他的样貌都没看清，反而还伤了六十多人。”
王威点头说：“那也算相当厉害了。”
白姬说：“我在追查新义教的三四年里，始终没有遇见他。听说宫筠奇也不是他的对手，对他敬畏三分。”王威问：“那为什么他没成为教主或者副教主呢？”白姬说：“新义教不是以武功来排资论辈的，再说，这个卫常州似乎很有个性，独来独往，孤僻得很，在教里教外都没有朋友。”王威哦了一声，道：“那便纯粹是个杀手了。”白姬说：“可以这么说……昨天我毁他们实验室的时候，好象听见有人给卫常州打电话，请求支援。我估计他今天已经到了，也许就在附近。我准备四处去察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王威说：“好。我们要到哪里去查？”白姬微微一笑，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对付他。在这栋楼上的19层C户，曾经是郑冰的住所，有她遗留下来的物品，你上去看一看，也许能发现什么线索。卫常州的事就交给我了。”王威挠挠头，说：“这样啊，好吧。我现在上去。”
白姬点头，道：“你小心些。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会员先去开锁。他叫毛珥，现在应该完事了，在上面等你呢。”王威哦了一声，便向白姬道别，匆匆走出公寓，乘上了电梯，向19楼而去。在电梯里，他想：原来白师姐是让我来找郑冰的。看来这案子一时半会完结不了……还有一个副教主在法国，短期内该是逮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