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孤胆
于是,刚刚过了正午,韩双有他们就赶到了当初张天佑阻击恩格图的附近李家集。
还没接近李家集,杜灶生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听着好象有许多战马的动静?从附近的山洼溜过去,他们连竟真的发现了上千名穿白色带红边盔甲的八旗兵士在村子四周戒备,看意思,这是大军的前锋部队。可,没听说九江有镶白旗的八旗兵啊?
韩双有略一思索,不禁大惊失色,“不会吧?何洛会是满洲镶白旗都统!?真要如此,不就是说何洛会的大军必在附近了吗?”
此时,他们的行踪也被清军发现了。韩双有此时还是严格遵照训令行事,传令,“三个排分头突围,谁要是能先回营报告师座‘何洛会的大军已经到了九江方向的李家集’,谁就算立了大功一件!”
可这功劳有这么好立的吗?别的排不清楚,杜灶生他们的一排,坚持到跑进深山,就剩下一排长和杜灶生两个人了。
山道早就不能骑马,看来清军是急红了眼,竟舍弃战马也紧紧追了过来。又跑出来二十多里山路,终于不见了敌踪。杜灶生喘着气,“不行了,我要解手!”
“大的?小的?”
“大的!”
“去!滚远点!”
看来是急茬儿,杜灶生都顾不上回嘴了,赶紧双手抓着裤带,边解边一路小跑地进了最浓密的树丛,还快速地用脚将地上的草,分两边拔开,踩了几踩,见形成了两个小草包,这才蹲了下去。
等杜灶生的功夫,一排长也没闲着,扭脸背着杜灶生的方向,继续破口大骂少爷连长韩双有。
杜灶生刚猫腰提好裤子要站直身子,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排长一声惨叫,就倒下去了。正想过去抢救,一排长突然用家乡的方言大喊道:“趴下!趴下!”
杜灶生心领神会,赶紧趴在了灌木丛深处。就在刚才的一瞥之间,杜灶生隐约看到,一排长好像是右胸上插着一支雕翎箭。
慢慢冷静下来,杜灶生明白,显然是清军的追兵到了,而且这群清兵太凶残了,竟将一排长当猎物一样,只是打伤他而并不急于马上过去要他的性命,这是要等着吸引他的同伙前去救援啊!
四周静静的,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在周围不时发出鸣叫。杜灶生趴在这片不知名的山区灌木丛中已有许久许久了。他嘴里咬着刺刀,右手紧扣着放在地上步枪的扳机,左手插在泥土中。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将双手找点事做而任凭它们攥成拳头,他的手心恐怕早已被自己的手指刺得鲜血长流了。
他的老乡,一排长就倒在十丈开外的榕树下,刚刚停止了呻吟声,刚受伤时太阳还老高老高的,现在,已经要落山了,怎么也有两个时辰了吧?
一想到同乡竟是在自己眼前活活痛苦了两个多时辰,才在煎熬中死去。而在这两个时辰中,自己就趴在他伸手可及的十丈以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到他耗尽原气,痛苦地离开人世!杜灶生实在不能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将口腔都划破的那把步枪上拆下来的三菱刺刀还死死咬在嘴里,他早就哭出声了,但他却不敢。那***清军弓箭手一直潜伏在这周围,他在等,在等着有猎物自己跑出去受死,杜灶生甚至能感觉到这伙畜牲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虽然已经进入十月,但江西山区树丛里还是潮湿闷热,不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疼痛不以,杜灶生更是口干舌燥,简直有些虚脱了。终于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右侧三十几丈外的树林中一阵沙沙响,四个提着盔甲、背背短弓的清军光赤着上身,慢慢走了出来,
八成有诈!抱定这个心思,等这四个人走远了,杜灶生还是没敢动。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对面二十几丈外的灌木丛也是一阵抖动,又有三个同样模样的清军爬了出来。没想到兔崽子离自己原来这么近,想想,杜灶生都有些后怕。
刚才离开的那四个人也回来了,七个人在一排长的尸体旁边布下了陷阱,这才说笑着离开了。杜灶生明白,他们既然做了陷阱,一定不会走远,说不定明日清晨就会回来再观察一阵子。
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缓缓地爬了出来,杜灶生小心翼翼地绕过陷阱,来到一排长身边。一排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支箭还插在右胸上,杜灶生哆嗦着手,想合上同乡的双眼,但怎么也闭不上。
“俺知道,大仇未报,你死不瞑目啊!”杜灶生摸下老乡腰间的牛皮水囊,靠在大树下休息。刚喝了一口,满嘴的血腥味,噗地就吐了出来。
此时的杜灶生压根就没想起是自己的嘴咬刺刀时被划破的,还以为这是一排长在显灵!是啊!自己对不住老乡啊!第一次打枪,是老乡手把手教的;第一次去窑子,也是老乡掏的钱!杜灶生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平日里的那些琐碎小事,妈的一件件地生往外蹦。
“拼了!不替你报仇,恐怕俺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了!”杜灶生嚯地站了起来,拾起老乡的步枪,压实火药、装上子弹、将刺刀也上好,背在背上,再收拾好自己的步枪,想了想,还是将刺刀咬在嘴里,就猫着腰溜进了丛林中。
强烈的复仇的怒火燃烧着一天没有吃饭的杜灶生,没有饥饿,没有疲劳,只有一个字在眼前闪烁,杀!杀!杀!前面发现一条山间的小溪,杜灶生趴下去喝了个痛快,但胸中的怒火还是没有办法熄灭。他心思一动,这群畜牲也口渴啊!果然,他沿着小溪没走出二里地,前面就有了火光。
杜灶生爬进草丛中,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离火堆不到十五、六丈了,终于看清楚了,三个在七八丈外的溪水中洗澡,空地燃起一堆篝火,四个人正在吃东西。突然,两个人站起来,向杜灶生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是被发现了吧”!但马上,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这两个人都没有拿兵器,而且象是喝醉了,走道也有些打晃了。一个人在杜灶生右侧六尺远的大树旁站定,解开了裤子。一个还径直走了过来。在杜灶生跟前不足三尺远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看他向四周望了望,又听了一下四周动静,这时的杜灶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心中的怒火也开始一路狂跌下来。
这个清军总算是转身,用背对着杜灶生,然后就是“哗哗”的声音,一道白线从他的胯间射出。恶心得连他两脚间的土地立时湿了一大片的情景都在杜灶生脑海中浮现得清清楚楚,一股尿骚味直冲他鼻中,这下又差点让杜灶生被这突然其来的真实感熏昏过去。
“谢天谢地,还不算最霉气的!这畜牲总算没有面朝着自己,否则,老子连他的尿都要尝一尝了!”
见这个大汉又抖了几下硕大的身躯,这一抖,让杜灶生立时清醒过来,“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拼了!”
趁那清军双手还提着裤子低头系绳子的功夫,杜灶生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瞅着这小子吃惊地回头,就在他恐惧、惊讶的目光中,枪托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力量之大,杜灶生眼看着那个脑壳变了形状,血水顺着一条大裂缝流了出来。这名清军直挺挺地摔了出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当即晕倒在地了。
得手之后的杜灶生没有丝毫的停留,几步就窜到树下那名清军的面前。因为是广东人,杜灶生的个子比对面的满洲大汉矮了不止一头。但一个人方便的时候,也是全身最放松的时候,再加上个子大,动作当然比不上精干的杜灶生了。
此时的杜灶生,早将口中的刺刀擒在右手,左手的步枪在敌人眼前轻晃一下,右手刀准确无比地贴着左大腿刺入敌人接近腹部的地方,立时,从刺刀血槽中窜出的血液喷得他满脸都是。
杜灶生顺势拔刀倒地,也顾不上去擦,身子往旁边一滚,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直到此时,这名清军才从口中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左大腿根部一下被三棱刺刀刺穿了,鲜血顺着三道血槽射了出来,受伤的清军双手捂住伤口,但没多久,剧烈的疼痛就使他昏了过去。
杜灶生很自信,被这种刺刀刺中的话,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因为一排长讲过,三棱刺刀形成的伤口是最不容易收口止血的,往往使人大量出血而亡,在这黑漆漆的荒山野岭中,怎会得到即时的救治,很快半条命就会变成没有命的。
由于只是重伤了两个人,杜灶生知道,动作不快,就会前功尽弃的。离火堆还有五尺左右,两名清军已经在摸兵刃了。
这两个清军猛抬头,就瞅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小个子象从地狱中冒出来的利鬼,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当时被吓得愣怔了几秒钟。
也就趁着这个功夫,杜灶生将手里的步枪向火堆左侧的清军扔了过去,由于是左手,力量不大,这一投,有点诚心递给人家的意思,这名清军也就势傻楞楞地接住了。
杜灶生一个纵身,就扑进了右侧那个发愣清军的怀里,对准他的左胸手起刀落,刺了下去。力量之大,一下竟就穿过胸膛,直透后背,将这个清军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不及拔刀,杜灶生正好就势撤下背着的带刺刀的钢枪,伸脚就迈进了火堆里,再一上步,一下就将那名捧着步枪、不明所以的清军扎了个透心凉。
杜灶生收枪,伸手夺回自己的步枪,这才腾出功夫倒地打了几个滚,将燎着的裤子上的火势扑灭。
此时,听见背后脚步声响,杜灶生先将排长的步枪放下,半跪在地上,举起自己的步枪,抬手就是一枪,已经冲到跟前的一个赤条条的清军应声倒下了。
杜灶生将步枪向前方用力甩了出去,拾起步枪又是一枪,对面忙着躲闪的一个清军也倒下了。
刚跳起身,一道恶风扑面而来,杜灶生下意识地一侧脸,利器擦着脸向下划过。杜灶生立刻感到从右眉毛到左脸眼下,火辣辣地疼痛,几乎让他疼昏过去,不禁大叫了一声。
看到对面这个赤条条的大汉将手里骑兵专用的短弓往边上一丢,弯腰捡起一把不长的钢刀,杜灶生心里一阵庆幸,“一定是老乡的在天之灵保佑,否则,自己早就被一箭射死了。”想到老乡,杜灶生立时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对面的大汉有些不屑地瞅着杜灶生,而在杜灶生眼里,眼前这个胸前长着浓密黑毛的大汉简直就象一头大熊。两人僵持了一刻,清军一声大喝,一个力劈华山,举刀斜着就剁了下来。
杜灶生双手握枪,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外一磕,就听啪的一声,钢刀竟镶进枣木的枪身,几下都没有拔出来。
机不可失啊!杜灶生咬着牙,挺枪就刺,谁知人家身高臂长,伸双手攥住枪管,自己再使劲也扎不下去了。
电光火石的这一刻,杜灶生用力把枪往前一送,双手就去拔刀。大汉没想到杜灶生这么快就松手,在自己大力的作用下,胸口如同挨了重击,连连退了几步。
谢天谢地!自己终于一下就把钢刀拔下来了,要是大汉先拔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啊!来不及多想,趁着大汉后退的功夫,杜灶生跟进,举刀就砍,一刀竟将大汉的右腿从膝盖处齐齐地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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