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月的广西北部,天黑以后的山野间凉飕飕的,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不远的山头上,照得脚底下亮堂堂的。一队一百多人的士兵也不点火把,正甩开双腿没命地飞跑着,后面跟着十来匹拖着物资的矮小的滇马,只有一匹上面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汉子。
这个军官在队伍前后来回乱窜,时不时的低声叫骂着:“谁也别给老子停下来,想活命动作就要快!赶不到地界,回去我们全都要被枪毙的!把你们日女人时的那点威风都给我拿出来!全***给我往前跑!”
这些士兵现在全都愤恨地看着自己的这位长官,胆子大些的老兵,也只是往地上啐口吐沫,至于那些新兵,更是感怒而不敢言。
虽说有平日训练的底子,但那时每个人的神经都是松着的,而此时,别说新兵,就是老兵也紧张的不时四下看看,如此一来,这一路跑得真是够呛!从没有如此紧张地摸黑跑过这么远距离的士兵们几乎被累死,好在这个连队的风气很好。一些老兵主动帮着新兵蛋子们背枪,大家才坚持下来,没有掉队的。跑了大概50里路,军官才示意停下来,新兵小赵一下跪在地上,感觉胸膛里一阵阵地翻江倒海,下午吃的饭全吐在了前面班长的屁股上了。班长倒是不在意,也不胡噜,只是坐在地上蹭了蹭,就一骨碌爬起来,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跟着他悄悄地往前走。
大约走了二里多地,透过树林的间隙,眼前竟是一片开阔地,无数的火堆将那里照得通明,好家伙,这可是不下万人的大营寨。
连长示意大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喘口气!我告诉你们,待会儿,狙击手会把清兵引过来,就有开一次枪的机会,都他妈给我瞄准一点。
开完枪,我们就又得引着敌人往回再跑50里地,要想活命,谁也别给我拉下。几个岁数大的,待会儿,和我留在后面断后。都机灵点,谁要是打耙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可是!连长啊!”班长陪着笑问道:“要是清兵不上当,不追过来怎么办?”
“好办啊!那明晚上咱们再来!我就不信,事不过三,那边就不是有血性的汉子?”
众人听了连长的话,差点没趴下,还要来?班长拍拍身边战士的肩,“想不来,就往死里打!畜生被打疼了,自然就会红眼的。”
于是,一百多号战士一动不动地趴在树林边缘的土沟里,班长却发现身边的草都在微微颤动。不看也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年纪最轻的小赵正在不住地发抖,两排牙也在不停地撞击。班长轻轻拍拍小赵的肩膀,“没事!一会儿打起来,有样学样,人家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
“是,班……长……“他用不连贯的声音小声答道。
小赵听话地装好子弹,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班长就在他身边,使他略微踏实一点。他睁大眼睛看着连长带着十几个拖着长长的狙击步枪的狙击手,趴在地上,低着头,撅着屁股一点点地往前爬去。大约爬了三十几丈远,他们停了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只见他们身前火光一闪而灭,接着传来清脆的两声枪响。
很快,对面的大营有了反应,从大门里一下闪出几十匹战马。接着,连长那里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对面纷纷有清骑落马。
然后连长他们竟一跃而起,飞快地跑了回来。他们也就刚刚冲进树林,许多雕翎箭就纷纷无声无息地插在林子外面的土里,就差一点啊!吓得小赵啊了一声,接着班长伸手就狠狠给了他一下。
孔有德手下负责营房守卫的王参将坐在马上面沉似水,他带着几十个小头目已经来到辕门外的哨所前。一个清兵一只眼被子弹打了一个洞,深不见底,另外一只眼瞪的象鱼眼睛,眼眶都裂了,嘴也大张着。王参将抬头瞅瞅高高的塔台,又低头瞅瞅这具从上面栽下来的尸体。摇头骂道:“怎么是这么狰狞的面孔!“身上不禁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明军实在太可恶了!从兴安的这一路上,每天晚上都来这一手,弄得没人敢出来站岗了。这个死鬼还是五两银子悬赏找出来的呢!”参将身边的一个佐领小声抱怨道。
“就是,明日宿营,再悬赏站岗,看来要涨到十两银子了!”另一个佐领也跟着抱怨道。
“你们不知道寒碜啊!站岗放哨本是当兵的天职,用得着悬赏吗?轮到谁是谁,不说你们带兵无方,还敢抱屈?哪有打仗不死人的道理?”
现在明军也就一次打上十来枪,干些偷鸡摸狗的小伎俩而已。你们应该高兴,这是咱们汉军旗的军威浩荡,这些鼠辈根本不敢与咱们当面一战。明白吗?”
说话间,就见百丈外的树林边缘枪声大作,密集得如同爆豆一般。枪口喷火的闪光此起彼伏,转眼间,追出辕门的四十人的一个骑兵小队全部报销了。
王参将的脸色大变,几天以来,还是头一次遭到如此大的损失。孔有德的全军原本是要急行赶到严关的,可出了兴安没多久,就被小股明军不断地骚扰。知道自己的行动被人家发现了,孔有德很是气恼,好在这些明军只是跟着孔有德的老营打转,孔有德只得让左、右两路人马先行,自己领着中军缓慢行动了。
王参将当然知道王爷现在肝火正旺,要是得知敌人的影子都没摸着就损失了近五十名骑兵,明日升帐,自己虽是老人,但也决计没有好果子吃啊!想到这里,王参将的汗下来了,他心里明白,要是不抓住几个明军,最少二十军棍的处罚是逃不掉了。
只可惜自己不是骑兵营的将佐,仅有的骑兵也损失殆尽了,再去借兵怕是来不及了。于是咬咬牙,王参将急忙点了本部的一千五百名步兵,一马当先地就冲进了黑暗中。
王参将足足追出五十里地,途中被明军的后卫们又干掉了三十几个士兵。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看见这一百五十多个明军跑进了一个三面环山的不大的村子。王参将追到村口,看到一个自己的士兵躺在地上,肚子上三个窟窿都有鸽子蛋那么大,一定刚死不久,血还在慢慢往外流着。王参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不把这伙明军杀干净,我就不是父母养的!”
于是,王参将对着手下大声喊道:“都给我听清楚,拼死拼活咱们追出来五十里地了,弟兄也死了几十个,你们都给老子赚回来,明军投降也不要,全***给我宰了!”
一千多人的清军没来得及喘气,嗷的一声就把村子给包围了,丝毫也没介意这是一个空无一人的村庄。
这伙明军的头领是个上尉连长,名叫黄纪福,三十**的年纪,胡子剌茬的,再加上满脸不是褶子就是伤疤的,看上去倒象四十五六的年纪。被清军包围了,他也不惊慌,也没有在外围抵抗,只是将手下布在村中心的十字街头的几处院子里设防。
这个黄纪福有一手好枪法,而且枪法是复员后苦练出来的,平日一枪就能打中四十丈开外的瓦罐,甩手能打中空中的飞鸟,而且据酒后他自己吹嘘:“说打鸟头不打鸟脖子,若打小家雀,打花达了不算,要留整尸。”
而特务连本来就是团里的精锐,黄纪福挑出来这二十来人和他本人一样,个个是神枪手。
黄纪福的要求很简单,这些神枪手平均分散在四周的院子里,每个后面有五个士兵也端着枪跟着,不为别的,就是给这些枪手上子弹的,要保着枪手们枪声不绝,弹无虚发。
被指派给黄纪福当副手的副连长蔡如柏,听了连长的命令本来是要劝的。步兵作战是有操典可依的,打完仗,是要上缴作战经过的,怎么能如此胡来呢?万一这个独出心裁的战法不是那么回事,自己也要吃这个瓜捞儿啊!
可他刚要张嘴,就被黄纪福挥手打断了。老实说,蔡如柏非常怕自己的这位上司,原因很简单,他清楚那个传遍全军的故事。所以,这位老连长有什么出格的事,自己还是少劝为佳,难题留给团长处理吧!
黄纪福当然有牛的资本了,他可是明磊亲自安排到军中来的!别说营长了,就是团长、旅长私下里见到他,都要亲亲热热地叫一声“老哥”。这个明磊亲点的故事在全军可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当明磊还在肇庆的总督府紫宸殿忙活的时候,就听见大门口一片喧哗之声。这可是个奇怪的事情,满院子的警卫营几百号人都干什么去了?
没等明磊张嘴,身边的侍卫长许忠就一溜儿烟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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