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磊盯着她,脑子里闪现着那把溅上了美人鲜血的桃花扇,仿佛看到了正当十六岁花季妙龄的李香君,坐在绣帘挂落的花格窗前,遥望着秦淮河,正在等待她梦中的情郎侯方域,仿佛看到为拒佥都御史田仰,盛妆华服的李香君横卧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一股鲜血从头上流出,染红了她的面颊和衣襟。怀里还抱着那把侯方域赠送的白绢扇,上面也溅上了斑斑血迹。明磊觉得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抽搐,不禁想到候朝宗初见李香君的诗:
绰约小天仙,生来十六年;
玉山半峰雪,瑶池一枝莲。
晚院香留客,**月伴眠;
临行娇无语,阿母在旁边。
李香君诸人这些年阅人无数,名门望族,公侯将相,什么没见过,谁也没把这个广东的四品官当回事。尤其头次见面,明磊大大咧咧,官威、礼数全无,李香君只当见到一个市井之徒,本来以为见到的将是一位有无限智慧的隐士,好借机为侯朝宗出力,没成想引来个登徒子,心中好不懊恼。
但李香君也算得上独具慧眼,否则也不会如此出名。细细观察,这浪子的眼中没有一丝色情的味道,反是越来越自然清明,没有**,怎的又变成无尽地惋惜?李香君脸一红,忽觉得与此人如老友重逢,有说不出的亲近之意,示意周明磊落座。
李大娘和柳四娘却是大惊,这小子甚是无理,刚烈的李香君非但没恼,反而脸红了,真是几年来的怪事。一时大家都相对无语,李香君见周明磊闷头喝茶发呆,不由恼怒起来:“大人昨个不是能说会道的吗?今天特意跑到香君这里来发傻了。”
明磊听李香君话里话外,一点尊敬的意思也没有,也不觉恼了。如同耶稣要普救众生,却要被钉死一般不忿,说话也就不再容情,“是不是见不着侯家的情郎哥哥,姑娘心里寝食难安啊?”
一句话噎得香君半天说不上话来,想到明磊也是马党,一下子挑起这几年对阮大铖的旧恨,“既然话不投机,香君也不敢再留大人的尊驾了,请大人离开吧!”
才一个照面,自己还没有怎么着,就要被赶走,明磊实在心有不甘,急忙赔笑道:“算我对姑娘出言不逊,但有什么能帮忙的,璞麟一定知无不言,如何?”
李香君的脸色缓和下来,示意明磊请坐,开始攀谈起来。李香君的心思全在国家大事上,听明磊将史可法说得如此不堪,虽不甘心,但终究辩无可辩,于是对明磊的态度也尊敬起来。
而明磊借机又开始诋毁侯方域了。“姑娘是聪明人!但你能说清你爱姓侯的什么吗?“见香君一愣,明磊接着说:“我告诉你,你迷恋的是那恋爱的感觉。”
明磊还要往下说,要不是李大娘手疾眼快拦下来拼命的李香君,看来就要有肢体接触了,也识趣儿地闭上了嘴。
明磊喘着粗气,这是几个月来少有的动气,骂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堆也。”
见李香君红着脸又要上前,忙求饶道:“都是我不好啊,打住。我道歉。”
“不行,没诚意!”
“我为我无知的言语给李香君小姐带来的烦恼表示深深地歉意。”周明磊连眼皮也不眨飞快地说着,仿佛又回到与网上mm耍贫嘴的幸福时光。
李大娘和柳四娘瞅瞅脸红脖子粗的李香君,又瞅瞅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周明磊,柳四娘望望李大娘,李大娘摇摇头,四娘还是不相信小声询问:“你们俩以前不认识?”见两人都摇头,更是啧啧称奇。
李香君平日里倒还有李大娘和众姐妹解闷,可夜阑人静独处闺房,每每翻着朝宗的来信辗转反侧,今个也算发泄了一下,心绪反而好了起来。李香君本是冰雪聪明的,觉出明磊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关切,心中不禁暖暖的,脸又是一红,示意周明磊落座。
李大娘都不晓得自己的这个干女儿正百转柔肠,更不用说柳四娘了。柳四娘惊诧得难以自制,看着李大娘,指指李香君:“她脸又…又…”李大娘一把拉起柳四娘边往外走边说:“我们为周大人备饭去。”
边下楼还喃喃道:“冤家,真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周明磊听了只是一笑,李香君的脸却再一次红了。“大人话未讲完,请赐教。”
“不生气了。”
“我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孩子。”
明磊定了定神,不紧不慢地说:“幸福,你嫁给侯朝宗能幸福吗?候大公子的父亲做过一任尚书和总督,候家在商丘是数一数二的望族。以你的身份、地位恐怕连偏房都做不得吧?
就算你们二人之间有爱情!但爱情只是打开婚姻之门的钥匙,并不是婚姻的全部,婚姻应该还包括忠诚,为对方默默牺牲、相互信任、相互理解、有共同的价值取向等等。我相信这些香君都能做到,但我也相信这些侯朝宗大部分做不到!不要打断我!”
明磊制止住李香君,接着说:“我知道候朝宗对你也许是真心的,但与你的程度不同,他要顾及他的父母、亲朋的感受,他还要顾及他们家族的利益,结论一定是你轻,那边重。一旦有了利益冲突,你只能是被舍弃的!”
好一阵沉默,李香君才反问道:“璞麟讲的幸福恐怕只是璞麟自己的幸福吧?其实每个人所希望得到的幸福是不一样的,我的幸福就是认识了朝宗,爱上他,和他厮守,为他守节。”
说着说着,香君不但站了起来,眼神也越来越坚定,年青的脸上兴奋得发光。看到这些,面对人世间如此美好的真情,明磊也被深深地感动了,眼睛已经被泪水迷离,香君走过来拉住明磊的手:“你的这番话如醍醐灌顶,我从未象现在这样清楚明白过!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从没有人为我想得这样深、这样远,我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孤单。”
说着把头就靠在明磊的肩上,轻声叫着哥哥。明磊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到后来索性把这几个月的惊吓和艰辛也发泄了出来。
明磊想起这几年见的漂亮网友们,好好的迪厅、音乐吧不去,宿命般地全去了安静有情调的酒吧,最后说得两个人泪眼相望,认了一圈的妹妹;不禁感叹历史总是重复过去,又他妈聊深了,算上这个,多有希望成为情人的啊!又变成妹妹了。柳四娘上来是叫他们下去用餐的,见两个人抱头痛哭,一下子傻了,半天,抡圆了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很疼,这才放心自己没病。两人听见啪的一声,回头瞅见柳四娘的傻样,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明磊瞅着香君雨带梨花般的笑容,心里那叫一个痛啊!
来到楼下的饭厅,桌子不小,却只有明磊、香君、李大娘和柳四娘四个人;菜品也不如昨个儿丰富。天已经黑了,外院好像并不热闹,明磊不禁看了看李大娘,大娘苦笑了一下,指着柳四娘说:“生意全叫这个破落户抢去了。”
柳四娘的右脸还红红的,被瞅得有些不好意思,直用右手捂脸。明磊指着香君对李大娘说:“香君是我的干妹妹,我就随她叫您外婆好了(明代妓院内客人对假母(鸨儿)的比较固定的称谓)。我在金陵可能要住上十来天,您就收留我吧。楼上最里间就好。”
“都收留了还能挑东拣西的?”柳四娘调笑道,李大娘也笑了,还是唤人来为明磊收拾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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