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竹城,城主府以北。
白色的光罩将恐怖的亡灵挡在南方,但也仅仅只是挡在了南方,所有人都知道,这白色的光罩碎裂的那一刻,就是新噩梦的开始...
大批的士兵已经开始引导民众往更北的地区迁移,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更显臃肿,莫小夜乘坐着一只天马骑士的天马,在高空看着底下民众或劫后余生的激动,或对未来的绝望,或还沉浸在亲人死去的悲伤之中。
众生百态。
“莫小夜,你觉得我们应该是撤离还是如同何月说的那样,作为一个军人留下来战斗到最后一刻?”一旁的天马骑士的天马后坐着廖统领。他的神色似乎也很复杂。
“不知道。”莫小夜轻轻摇了摇头“但我不想让小月死在这里,所以我选择撤离。”
“是啊,我也不能死在这里,我在帝都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和两个聪明的孩子,我死了他们就会生活得很辛苦。”廖统领感叹一声“我们都有不能死在这里的理由。”
“那这些民众就应该死在这里吗?”还留在城主府塔楼之上的萧院长忽然回头问。
“那就只能怪他们不够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就是一切的原因。”廖统领说。
“我问你们。”萧院长色脸上满是严肃,现在的他身上完全没有往日身为院长那和蔼可亲的气质,在他身上只能感觉到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帝国军人是什么?”
“以临战脱逃为耻,以不守信约为耻,以欺辱民众为耻,我们是剑,斩尽一切敌,我们是盾,守护所有人...”莫小夜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这是当年星竹帝国立国之时,开国大元帅秦武留下的要求。”萧院长转过身去,面对南方滔天的血色地狱。
“我也曾是一个军人。”萧院长的目光透露着回忆,“我守护了北方二十多年...”
“老师,我们该走了...”陆海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算了,我不走了。”萧木摇了摇头。
“老师?”陆海眉头一皱,他就怕萧木忽然犯倔脾气要留下来,这样毫无作用,只会白白送死,那恐怖的亡灵海潮,就算萧木是终阶职业者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我守卫了帝国北方二十多年,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有资格作为一名军人镇守边疆了...”萧木笑了笑,“这寒竹城一旦陷落,从这里到霜叶城一路上的城市,村庄都岌岌可危,虽然我知道我留下来没有用,但...至少让我尽一个军人该尽的责任!”
“...”廖统领忽然敬了一个军礼,“或许您这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是军人。”
“你们都走吧。”萧木笑了笑“这寒竹城就是我最后的战场!”
天马骑士团渐渐开始生升空,拥有极高机动性的它们才可能在亡灵海潮之下逃走。
最后的最后,原本站满了寒竹城各大势力高层人物的塔楼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臭小子,你怎么不走?”萧木无奈的说。
“我也想像您一样成为伟人。”陆海嘻笑着。
“你这是要让我的毕生所学断了传承啊。”萧木没有转过头去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责备,反而隐隐有一种自豪感。
“反正你也不在意这些东西,我们师门里怎么能有孬种呢?”陆海紧紧握住手中的无锋重剑,天空中那白色的屏障开始慢慢的碎裂了。
“这可不像你小子。”萧木也拿出自己多年没动用过的武器,一柄锈蚀得都快要断掉的铁剑。
“虽然你小子长得一副老实样,但你心底那点东西我还是知道的,你没有你表面上那么蠢。”
“我也是一个充满热血的少年阿...我也想像个英雄一样...”陆海苦涩的笑了笑,“我出身世家,所以我平时顾虑的东西太多,需要思考的东西也多,不然会被那些擅长勾心斗角的家伙找到马脚。”陆海忽然笑了笑,结实的身体里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老师,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收我为徒?虽然我也算有点天赋,但放在星竹城那样的大地方却很普通。”
萧木沉默了一会,他的思绪飘散在了十年前,他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个阳光很明媚的午后,他初来寒竹职业学院,一眼就看到在演舞台上苦修的陆海,那时的陆海是个小胖子,小胖子对很多武技的动作记得不够熟练,看上去很笨的样子...但就那一个下午,萧木整整看着那个在演舞台上不断重复着一套动作,逐渐从笨重变得熟练起来...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小胖子的眼神,倔强得那么令人讨厌,一如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样。
所以原本从未有过收徒这个想法的萧木收下了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萧木满是皱纹的脸上透露着笑意“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老师您呢?”陆看着渐渐碎裂的白色光幕,忽然问道。
“我来自北方的游牧部落。”
“北方荒原多,气候严寒我们部落的人以狩猎森林的魔兽为生,所以我们部落的人都是天生的战士。”
“我小时候星竹帝国正处于巨大的动荡中,【空之乱】席卷全国,连带着边境的军队也减少了许多。”
“我们部族受到了来自北方的【兽人】的威胁,我们被迫成为奴隶,为兽人收集粮食已经布匹。”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我能成为帝国的将军多好,定要将那些贪婪的兽人永远驱逐出境。后来我踏上了求学路,我来到帝都,在那里我有了自己的故事,我成为了顶尖的职业者,也如愿以偿的进入帝国军部,最后一步步成为将军。”
“我如小时候所想,我成为了将军,我率领军队回到北方的时候,却发现我的部族早已被兽完全奴化,他们失去了自我,成为了任劳任怨,毫无感情的机器...”
“后来我成为了兽人的梦魇,我发誓要永远守在那边疆,保护身后的所有人。”
“可我渐渐地发现,我的初衷是守护别人,最终我却成为整个北方所犯杀孽最重的人,二十年的军中生涯,我已经不知道我的双手究竟沾染了多少血。我带领着北方军团在兽人部落里烧杀抢掠,将俘虏变为奴隶丢进深山挖矿,我也成为了掠夺的那一方。”
“我憎恶着这样的自己,成为了曾经最讨厌的人”
“所以我辞官了,我来到这个里,与世无争。”
“可现实似乎并不想要我平静下去,我是帝国的军人,保护别人是我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