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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忙碌一片。
张煌言离开后,翁氏母女这才从屏风后转出来。
郑芝龙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手里那封信上,眼中别无他物,夫人和女儿走到他身后,他都没有觉,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翁氏有些不满,说好了要打听下未来女婿的事,怎么三言两语说的全是她们听不懂的话。
翁氏轻咳一声,皱眉道,“什么东西把你魂都给勾走了”
郑芝龙闻声忙下意识地转过身,将封件赶紧揣进了怀里,见是夫人和女儿,便干笑几声,“哦,没,没什么,你们都听到了吧,咱这东床快婿如何?”
翁氏没好气道,“听到什么了,光听你一个劲地这乐了,封个延平王你便把咱母女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女儿不是说了,让你向张大人多打听打听王丞相本人的事,你可倒好,光想着你自己升官了”
郑佳思也有些不悦,俏脸泛红,扶着娘在厅前坐下,埋怨道,“爹,女儿怎么听着这里面不对劲,你怎么能拿女儿的终生大事来做交易”
郑芝龙上前安抚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多少人想攀上这们亲事都想瞎了心,爹也不瞒你,我确有用你的婚事来保护咱们的家业,可这也不亏待你嘛,王丞相年少有为,如今正值青春年华,好像还不到三十岁,你嫁过去那就享了福了,当然了,你若是存心不想应承,爹也就豁出这张老脸不要,抗个旨拒了这婚便是,凉皇帝老子也不敢把咱怎么样,女儿高兴是要”
这话不过是郑芝龙的托词,如果他真能这么随随便便就敢抗旨,那王岚平这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就没什么用。没人买天子的帐还挟这个天子有个屁用。
郑佳思脸上红扑扑的,嫁给谁那都不是她能决定的,爹也不可能抗旨不遵,便道。“爹爹说得好听,一会赐婚一会拒婚,这让外人如何看我,娘,咱们走。不和他说”
郑佳思生怕爹真的抗旨悔婚,女人嫁人是早晚的事,能嫁给这一个当朝丞相肯定是上上之选,可惜的事不能事先多多了解一下对方。
郑芝龙哈哈大笑,这时门外仆人道,“老爷,甘先生请来了”
“好,快请他进来”
甘辉风尘仆仆,快步而来,下人奉上茶。
“恭喜郑总兵”甘辉心里比郑芝龙还要高兴。摇着折扇,纶巾博带,很是有一番满腹经纶的样子。
文人与折扇为伍,目前还只是在福建一带流行,这东西出自扶桑,甘辉这几年跟着郑芝龙没少往扶桑跑,从那边带回不少折扇,海船上空间有限,此物轻便又不占多少地方,国内还没有。定然是条商路,为了将此物推而广之,心思活泛的甘辉在上面让人画上山水作装饰,或让小有名气之人题几个字。果然,不出三五年,此物便在福建一带盛行,文人士子人手一把,就连那些不通文墨之人也来上那反一把,来个附庸风雅。光是这小小的折扇就让甘辉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只是这近两年来,福建也渐渐出现折扇作坊,此物的海运也随之消亡。
仅从这一点来看,甘辉就不是一般人。
郑芝龙与他寒暄几句,便将张煌言来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
甘辉一听说郑芝龙要封延平郡王,心中立时一紧,丞相可真敢挖坑呀,连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都敢坑,树大招风的道理太显浅易见了,但甘辉却没有说出来,只是连连祝贺。
郑芝龙又说朝廷想调五万水师进入长江防线,此事他已经答应了,不知是否做得仓促了些。
甘辉听了真想骂他几句,这不是明摆着肉包子打狗吗,南京城里一群两榜进士绑一块都没斗过王丞相,几名水师武将去了南京还回得来嘛,不出三五个月,郑家军就要改王家军了,郑总兵为了女儿可真是下血本了。
虽然心里如此想,甘辉却再一次闭口不言,拱着手连声称,“此作法甚是妥帖”
郑芝龙却有些犯嘀咕,带着一丝紧张道,“甘先生也认为我做的对?我还怕我这是一时冲动,这五万水师可是我二十年的心血,失之不得呀,不过我还留有后手,水师北上以后兵权只能听令于我儿子郑森和镇江水师郑鸿奎,虽是如此,我心中也是难安呀,哎”
甘辉心中冷笑,亏得你还有这想法,水师只要离了福建老巢就一去不复返了,交到谁手里都没用,粮草军械,各种补给如何输送,福建距南京遥遥几千里,还不都得由王丞相就近照顾,一支军队再能打,只要这些东西一断,天兵天将也救不了。
甘辉道,“郑总兵决心与丞相志同道合,区区一支兵马又何需放在心上,同心同德方可同舟共济,只是甘辉猜测,恐怕光凭一个延平王的虚衔是做不到这些吧”
说到这个,郑芝龙愁容立展,喜上眉梢,“甘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不错,封王联姻,加授福建、浙江、广东三省总督对我来说不过小恩小惠,这些地方实际就在郑某的势力控制之内,我要的是这个”
郑龙芝将那信放在了桌上,当即感叹一句,“也不知道这王丞相是怎么看出我这份心思,一招拿得我死死的,轻意就换走了我五万水师”
甘辉却用折扇将信给推了回来。
郑芝龙道,“甘先生就不想看看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甘辉哈哈一笑,“不用看,在下或许能猜出一二”
“哦!”郑龙芝很诧异,这信是一个时辰前张煌言交给他的,如此机密的信件肯定没有别人看到,甘辉能猜到?,郑龙芝道,“虽说甘先生料事如神,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你且说说看”
甘辉站了起来,随意走动,略一思索便道,“海疆商途”
此话一出。郑龙芝嗖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大了一圈,“你,你看过这封信?”
甘辉摇摇扇子。气定神闲,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猜,郑家的实力在这大明各地方将领中是屈一指的,可郑龙芝却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不与朝臣勾结。也不和地方将领暗中款曲,更加不在泉州老家广置田产,这种种迹象都表明,郑芝龙的心思不是在大6上,大明朝所有的官员里,除了这郑芝龙,恐怕没有人知道这大海有多大,外面世界如此多姿多彩,与其在大6争雄,不如从海上开疆拓土。这才是郑芝龙的长项和最终心愿,要不然,随便是哪个将领到他今日这位子上早都反了。
能让郑芝龙将五万水师调走的条件恐怕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郑芝龙不得不佩服甘辉见微知巨的心思,“甘生先才思敏捷,佩服,佩服,不错,丞相在信中只用了八个字便让我心悦诚服”
甘辉道,“哪八个字?”
“大6为母,制霸四方”
甘辉连连点头。“好,王丞相有见地,有想法”
郑芝龙随即又摇头道,“我就奇怪了。这王丞相不过区区二十来岁,更不精通海图,他是如何得知这南洋诸国的方位和风土人情,甚至连我都没去过的西洋群国他都在信中说得清清楚楚,这到底是什么人哪”
甘辉笑道,“当然非一般人。要不然他也坐不到丞相的位子上,不论是才能还是想法都远我等”
郑芝龙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呀,万幸我没与他为敌”
甘辉却意味深长地道,“郑大人此言差矣,您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审时度势,做了他王丞相的岳父,王丞相一统天下之日,便是郑总兵扬威大海之时”
郑芝龙听得惊出一身冷汗,压着声音道,“你是王丞相有,有……”
下面的话他不敢说。
甘辉却替他说了出来,“对,问鼎天下,今日的丞相夫人便是日后……”
郑芝龙越听越害怕,忙伸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犯大忌了,甘先生,还是说说这婚事吧”
甘辉正等着呢,便道,“郑总兵是想从6路还是水路送亲?”
郑芝龙道,“眼下离五月初五没多少日子,6水弯山转岭怕是来不及,还是从水路吧,我就纳闷了,如此大喜丞相为何这般急切,时间太紧了”
甘辉笑道,“不是丞相急切,而是他算好了一切,郑小姐只有走水路才能在五月初五赶到南京,要走水路必定要派水师护送,郑总兵你还看不出来嘛,王丞相是想让你将女儿和五万水师一同送往南京”
郑芝龙惊讶,“难怪,一点周旋的机会都不给我呀,五万水师北上,太仓促了吧”
甘辉心道:丞相要的就是这样,他巴不得水师现在就走,什么都不带,一到南京最好就断粮,只有这样,王丞相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他们。
甘辉道,“王丞相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必南京那边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大军随时都可以驻扎”
郑芝龙道,“也只能如此了,甘先生,郑某有个不情之请”
甘辉心中了然,大喜,便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郑总兵请讲”
郑芝龙道,“甘先生人中龙凤,才智过人,这千里送亲,可否劳先生跑一趟”
甘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想去南京那不是一天两天了,学而优择仕,他满肚子学问,要不是多年前身陷海匪的漩涡中,可能他已经在朝廷里谋得一官半职了,现在到好,官不官民不民,成了郑芝龙的私人谋士,这他当然心不甘情不愿。
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都表明,当朝丞相王岚平其志不小,身边也缺能人异士,此时相投定可一展抱负,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一个小老百姓挤破脑袋都不可能见到丞相,先前他听说郑家与丞相有可能成为姻亲,当时他就在盘算此事,怎么着也得趁这个机会接近王丞相。
甘辉也不推辞,起身拱手道,“在下为郑总兵幕僚,但有驱使,无敢不从,在下愿为大人赴一趟南京”
郑芝龙大笑,“好,有先生前往,定然事半功倍,三天后启程,到了南京,凭你的才智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甘辉当然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你郑芝龙对我再好也终不过是富贵一场,谁叫你没有争雄天下的志向,哪怕有一丁点,我甘辉心甘情愿做你的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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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宁城巡视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了,那边的备战也进入到了紧锣密鼓之期,各大个军营转一圈,士气还行,到底是刚刚经历过二个月剿匪的军队,新兵也渐混到了老兵,知道战争是怎么回事。
回到南京,王岚平马不停蹄,在南京周边官仓也围了圈,西征最大的问题还是粮草呀,八万大军出征在外,西川又远在边陲,光是来回就得耗去大半年的时间,仗一打起来,没个三两年成不了,那得多少粮食。
眼下南京各仓的储粮都短缺,没办法,湖广这个大粮仓被李来享占着,纵使有大把的银子也买不来,何况王岚平还没钱,从他上任的那天起,户部门口天天都有大批的官员等着拿银子,万象更新,河工,水利,春耕,军械,官员俸禄等等,哪样所需的银子都能让王岚平听了直摇头,可现在的朝廷没钱,为了西征,几乎将去年收上来的那点税银挪用了八成,大大小小的朝廷政事差不多都半停了下来,穷呀,这是个穷朝廷。
就算新政能改革财政,可这也不是一两年之间就能见到成效的,没法子。
穷兵黩武,越是在这时候越是要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战争是唯一一个能快获取名望的捷径,哪怕国库里全是老鼠屎,这一战一定要打。
回到南京,一想起粮食的事王岚平就心神不安,若是湖广在自己手里那有多好。
想到李来享,王岚平突然想起来,李来享的使臣还被看押在城里,差不多了,威风应该给磨掉了,可以见见他们了。
当即,王岚平传令翰林院,在那接见大顺的使者。
在锦衣卫被关了两天的大顺正使李信和他的随从早就心中不满,一听明廷传来的消息,当下便指袖喝道,“我乃大顺使者,奉我皇之命前来面见明君,岂能在翰林院相见,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