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上次我离开的时候,最后随手将哥哥的牌位扔在了外婆的床底下。
我不知道墨白到底在找什么,但是让他看到那牌位……总觉得哪都不自在。
墨白看了好一会儿,慢慢的直起身子,就在他要转头朝着我们这边看来的时候,柳川南一个用力将我带着从院墙飞了出去。
我惊呼一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带着我一直朝着茶花林那边飞过去。
因为出现蛇皮的原因,寨民们暂时都不敢来茶花林转悠,林子里一片静谧,柳川南将我抵在一棵茶花树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吻了上来。
我瞪圆了眼睛,伸手推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很快放开了我,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唇上一片潋滟。
我下意识的抹了一把嘴唇,眼神到处飘,心跳如鼓捶:“你……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我去学校找你,扑了个空,又赶回蛟龙坡,结果一屋子人,你却单独跟那个钢柱在外面晃悠,白小茶,我在外面为你奔波劳累,你给老子在家沾花惹草,你良心弄哪去了?”柳川南左手顶着我的心口点了几下,没用力,却让我脸瞬间通红。
我没好气的纠正:“是铁柱,不是钢柱、铜柱,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沾花惹草了?”
“先是那个王铁柱,现在又弄了个墨白,谁知道明天还有谁?”柳川南气愤道,“白小茶你长点心眼好吗?你以为谁都会像我一样掏心掏肺的对你?”
我撇了撇嘴,本想分辨,但是一想到刚才墨白的怪异举动便没了气势,转而问道:“墨白是什么时候去我外婆房间的?”
“这我哪知道?我也就比你早到两分钟而已,但是这个人明显是有所图谋,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柳川南提醒道。
我点头,然后抬眸看他:“那你那边怎么样?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我这么一问,柳川南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我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都有点慌:“怎……怎么了?”
“小茶,你先答应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别太激动,行吗?”
柳川南这么一说,我嘴唇都抖了起来,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没事的,我挺得住。”
柳川南伸手将我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然后滑下,掌住我的头侧,一字一句道:“你哥哥三年前已经死了,是真的死了,没有所谓的起死回生。”
“不可能!柳川南你骗我!”我用力推他,直摇头,“你一定是怕哥哥回来我我就不要你了,所以才这么说的,你是个骗子!”
柳川南紧紧的将我搂进怀里,按住我让我冷静:“小茶,我知道告诉你这样的消息,对你来说要比三年前你哥哥去世时的打击还要大,毕竟从绝望到希望再到彻底绝望,这个过程一般的人都扛不住,但是我希望你面对事实。”
我捂住耳朵,抗拒听他说话,嘴里念叨着:“哥哥没死,死了怎么拍视频?他只是现在过得不好罢了,我要救他,我自己去救他!”
我发了疯似的想冲出柳川南的控制,可是我哪是他的对手?
他也不说话,就是用手箍着我,任由我捶他打他,直到我的情绪慢慢的低落下来,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冲他伸出手:“柳川南,羊皮卷还我。”
“小茶,你答应我不冲动的。”柳川南盯着我说道。
我忽然冲他大吼:“柳川南,把羊皮卷还我,那是我的东西,你没有权利掠夺!”
“给你拿去交给草九姑?”柳川南忽然松开了我,冷笑一声,“小茶,你清醒一点,你哥哥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三年前我在蛟龙坡刚刚觉醒,正值你哥哥尸骨下葬那一天,午夜时分,我正在用力蜕皮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听到蛟龙坡有声响,感觉到有人将尸体拖走又重新将坟埋上,我也以为你哥哥没死,但是我错了。”
他停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交到我手上。
我拿着那文件袋,手都在颤抖,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这两天找到的最终结果,你自己打开看。”柳川南双手抱胸站在我对面,不愿再多说。
我只得硬着头皮将文件袋打开,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叠照片,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那些照片上躺着同一个人,他静静的躺在一片草地上,旁边全是杂树灌木,身体上到处都是伤口,惨白的吓人,从裸露出来的皮肤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尸斑。
“哥哥……”我失声痛哭,文件袋掉落地上,撒了一片。
柳川南将文件袋捡起来,握在手里,开了口:“这是尸体被运走之后又过了一周发生的事情,是一个登山运动员在山路旁发现的,尸体被重新抛在了荒野之中,后来警察局介入调查,揪出了一个偷尸体配阴婚的团伙,就此结案。”
“结案?”我猛地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上,“怎么可能结案?他们办案,连尸体的家属都不用联系就能草率结案?”
“他们联系到了。”柳川南揩去我的泪水,解释道,“你别忘了,你哥哥是抱来的,而警局联系到的,据说是他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我不由的想笑,这是多么戏剧化的一幕,说这后面没人操控我都不相信。
当年外婆是从草九姑那里抱来的哥哥,转了一圈,哥哥的尸体回到了草九姑的手里,草九姑当然知道哥哥的亲生母亲是谁,之后事情败露,又把哥哥的亲生母亲拎出来做了挡箭牌,完美的把我哥哥玩死了,自己却逍遥法外。
草九姑,真有种!这仇,我一定要替哥哥报!
“我要见那个亲生母亲。”我要亲口问问她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草九姑炼活人蛊,质问她为什么能那么坦然面对自己亲生骨肉的尸体?
她配做一个母亲吗?
“据说那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在结案后没多久就因为伤心过度撒手人寰了,他们母子相继被火化,埋在了一起。”柳川南叹了口气,“这是查无对症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你哥哥并没有起死回生,并且早已入土为安,小茶,你对你哥哥的执念,应该放下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喃喃道:“可是,前段时间草九姑刚给我传了视频,视频里哥哥是活着的,真真切切的活着,他叫我小茶,求我救他……”
柳川南重新将我搂在怀里,手轻轻地抚着我的后背:“小茶,现在的科学技术多发达啊,草九姑想要弄出几个视频来骗你还不是很简单?她就是拿捏住了你这一点,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我埋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鼻子眼泪黏着汗水,浸透了他的胸膛,他任由我哭着发泄。
而我脑子里全是哥哥的身影,哥哥的确是去世了,草九姑是骗我的,那么,墨白跟我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之前在他家别墅里我看到的,应该也是幻觉罢了。
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却是这么的让我难以接受。
“小茶,你还有我,我会爱你护你一辈子的。”柳川南轻声说道。
我点点头,现在柳川南也的确是跟我最亲密的人了,我累了,不想再挣扎,草九姑不会放过我的,只有柳川南能护着我。
这样想着,我忽然掀起他的上衣,转过去在他的后腰上摸索,柳川南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我没回答他,在他的腰椎那里来回摸,摸着摸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他腰椎那里的确有一道疤,不长,按下去的时候,整个都是软的,一下子凹陷了进去。
我这一按,柳川南‘嘶’了一声,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你干什么?”
“柳川南,你这里好像缺点东西。”说着,我又用力按了一下。
这一次我用的力气很大,虽然柳川南握着我的手,但还是没防得住我,按下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眉头一拧,眼中尽是痛苦之色。
随即,我的手上传来刺痛,下一刻整只手被他举起,按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柳川南,原来你身体有残疾啊!”
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心里面倒是隐隐的有些可怜起他来了:“这里是尾椎,应该还有一截骨头的,可是现在是软的,是不是以前跟别的蛇打架,伤到了腰?你让我看看,我学医的,或许能帮你治。”
“不用。”他仍然按住我,“老毛病了,不碍事。”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你藏着掖着做什么?”他越是这样,我觉得越有问题,可能是职业病,遇见病人了,就算是治不了,也得研究研究。
柳川南却一下子松开了我,往后退了两步:“我得去看看我的皮去,你自己先回去,小心身边的人。”
“喂,你着什么急?”我拽住他说道,“蛇皮现在在族长家,刀家寨的大巫师要出钱买,你不是说刀家寨有人跟你有过节吗?他们是不是想用这蛇皮对付你?”
“刀家寨的人已经来过了?”柳川南有些惊讶,转而又说道,“也好,上次我在他们寨子转了几天没发现我想要的东西,如今倒有了突破口了。”
说着,他抬脚又要走,我死死的拉住他:“你……我可能这两天就回学校了,既然你有事,就留在蛟龙坡这边忙吧,我周末回来看你。”
柳川南闻言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我:“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不是,毕竟学校……不方便,我要脸。”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看他,说的却是心里话。
滇南医科大是我们这一片最好的医科大学,当年为了考进来,我费了多大力气啊,我可不想还没毕业,因为某些听起来不光彩的原因成为学校的名人。
柳川南轻笑一声:“但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我幽怨的瞪他一眼,脸颊滚烫:“我争取每个星期都回来。”
“不够。”他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一刻不想跟你分开,忙完了我来找你。”
……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想着该怎么说服柳川南不要影响我学习,一边又很难过,哥哥真的没了,上次我还把他的牌位扔在了外婆的床底下,他泉下有知肯定会伤心的。
我得尽快回去将牌位供起来,等柳川南忙完了他自己的事情,我还得请他带我去哥哥的坟上拜一拜。
等我重新回到家,大家都围了上来,急吼吼的问我拍没拍到照片,墨白也在一边坐着,不动声色。
我将手机拿出来解锁,将视频翻出来递给姬贝贝,大家一窝蜂的围上去,伸长了脑袋想一睹巨蛇皮的风采。
我则退了出去,直接去外婆的房间,低头去找床下面的牌位,心里面想着,墨白可能是无意中看到了床底下有东西,这才低头观察,正好被柳川南看到了。
但是床底下却没有牌位。
牌位去哪了?难道是被墨白拿走了?
不会吧,他拿牌位干什么?
正常人看到牌位,一般都会很忌讳,有些人胆大,掏出来之后,应该也是重新找个位置摆好吧?
我四处找了找,并没有,再说了,墨白刚才看到我也没提这件事情啊。
如果不是墨白,那还会是谁?
对了,之前我让王铁柱来帮忙打扫屋子,会不会是被他收去了?
王铁柱知道我对哥哥的感情很深,看到牌位在床底下,一定会帮着拿出来的,我得问问他去。
我刚从外婆房间里出来,迎面便看到了墨白,他站在正屋里,背着手,冲我笑了笑。
我也回以微笑,毕竟人家是客人:“学长怎么不进去吹空调啊,外面挺热的。”
“老闷在房间里透不过气来。”他往我这边走了两步,随即问道,“之前我们刚来的时候,我听那些寨民们议论,说我跟你哥哥长得很像?”
我一愣,然后点头:“嗯,有八九分像。”
“那我们还真有缘分。”墨白笑道,“但是我听他们说,你哥哥他……”
“三年前去世了。”我回答道。
“对不起,请节哀。”墨白歉意道,“看你就知道,你哥哥肯定是一个好人,既然我们这么有缘,我想祭拜他一下,行吗?”
我摇头:“不用了。”
坟被刨了,连尸骨都没有,牌位也没了,怎么祭拜?
随即我又觉得自己拒绝的有些生硬,便解释了一句:“哥哥是抱养来的,去世之后迁回他的老家,坟并不在这边。”
“他在这里长大,就算坟迁回去了,寨子的祠堂里应该也有他的牌位吧?”墨白问道。
我当即抬眼盯着他,他这么问,那就应该没看到床底下的牌位了,那牌位大多是被王铁柱收起来了。
估计是觉得自己问的冒失,他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而是觉得在这里能遇上一个跟我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很难得,想要看一眼他生前的样子,再诚心祭拜一下,或许我们前世是兄弟也未可知。”
他说的很真诚,我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脸上也松动了下来:“我总是不在家,没人帮着供奉,就把牌位托付给寨子里的朋友了,等会我把牌位请回来再说吧。”
“原来是这样。”墨白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刚才我给我父亲打了电话,告知他寨子里出现了大白蛇皮,他老人家很感兴趣,有意想要收购,不知道刚才那人最后出了多少价钱?”
“族长并没有答应卖蛇皮,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如实回答。
墨白摆手:“不是钱的问题,那投资呢?之前我就说过,我父亲酷爱喝茶,也喜欢研究各种茶,我们可以投资蛟龙坡,以此换那蛇皮怎么样?”
拉到投资,这是族长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墨白也有此意,不知道族长会不会心动。
“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自己去跟族长商量。”我直言道,“之前我在那边的时候,反正族长的意思是不卖,直接拒绝了之前的来人。”
“对了,那人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是个行家里手,我想多了解一点,知己知彼,谈起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墨白说道。
我摇头:“那人是隔壁寨子的话事人,但是他们寨子很神秘,虽然住得近,大家来往却不多,我也爱莫能助了,但是他临走的时候还说明特别想买蛇皮,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墨白表示理解:“我父亲说白蛇本就少,能蜕下这样大的蛇皮的白蛇,迟早得跟白素贞一样修炼成仙,无论是入药还是收藏都珍贵无比,懂行的人不肯罢手也是情理之中。”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这蛇已经成精了,别折腾了,小心卷进漩涡里面去,毕竟柳川南与刀家寨这次可能要撕起来,但是我不能说,好在今天看族长那态度,应该也不会轻易转让吧。
……
之后墨白便去找族长谈去了,傍晚王铁柱送来了食材,帮着我做饭。
九月底的天气,白天热,傍晚便有了丝丝凉风,大家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边吃边玩。
因为发生了蛇皮事件,大家都围着蛇皮话题讨论,午饭就拿林妈带的食物对付了一下,茶花酿也没来得及品,正好留到晚上,赏月、喝茶花酿、猜拳,玩得不亦乐乎。
王铁柱烧火,我炒菜,间隙里,我便问他有没有看到外婆床底下哥哥的牌位,他立刻责备我:“小茶,你怎么能随便将你哥哥的牌位到处扔呢?我看到之后帮你收起来了,现在在我家供着。”
果然是他帮我收起来了,我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便说道:“谢谢你啊王大哥,待会吃过饭我想把牌位请过来,行吗?”
“你说了算。”王铁柱往灶膛里面添了一把柴火,拨拉了几下,又问我,“小茶,之前我过来的时候,听说你那个大款同学要来咱寨子投资,这事是真的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这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他也是有条件的。
“那你觉得族长会答应吗?或者说,你相信族长之前说的那个神话故事,相信蛟龙坡下面有阵法,关乎到咱们滇南这一片的大运势吗?”王铁柱问我。
我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心里面一边盘算着,柳川南在蛟龙坡下面困了一千两百年,而那神话故事是在唐朝的县志里面记载着的,唐朝距今最早是1400多年,最晚也有1100年左右,也就是说,这县志被记载的时间,很可能刚好就是柳川南被压制在蛟龙坡的时间,如果这所谓的神话故事并不久远,而是那时候的民间传说的话,那蛟龙岂不就是柳川南本人了?
而柳川南喜欢的女人叫青绡,唐朝有叫青绡的公主吗?
怎么着也对不上,所以我根本是不相信这个神话故事的,便摇头:“风水学上所谓的大运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唐朝距今都多少年了,当时的国运放在现在估计也不算什么了吧?”
“你这话跟我想的倒是不谋而合,我也不相信,如果这个墨白真的能给蛟龙坡带来大投资的话,这白蛇皮我支持给。”王铁柱激动道。
听他这么说,我忽然有些担心起来了,就连王铁柱都这么想了,那寨民们就更不用说了,柳川南明显还在意这蛇皮,到时候就靠族长一个人顶着,能行吗?
再说了,族长在利益面前,会坚持自己最初的原则吗?
“小茶?”王铁柱叫我,我猛地回过神来,立刻闻到了一点糊味,坏了,菜炒糊了,赶紧拿盘子来装。
这边正手忙脚乱的装着,外面,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吓得我差点把盘子扔了,一侧头便看到金巧巧跳着脚喊着:“啊呀,臭死了,不能喝就别喝,茶花酿都能喝吐了,真怂。”
她话刚说完,另一边,一个男同学一下子也吐了,我看见红色的液体像水枪喷射一般,正好射在了金巧巧的裙子上。
接下来,几乎是同时的,另外两个男同学也吐了。
场面瞬间很难看,四个女生一直在叫,除了墨白以外的男生都吐了,吐完便倒在桌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黑,不省人事……
喜欢蛇夫盈门请大家收藏:()蛇夫盈门更新速度最快。